从去年年尾的冬至开始,至今年的元宵, 这一个半月的时间是百姓最轻松的时候, 也是市井最热闹的日子。因为忙碌了一整年的老百姓也只有在冬天能轻省些。
欢欢喜喜地过了冬至、腊八、春节以及元宵,春临大地后, 老百姓又得陆陆续续地开始新的一年的劳作。
不过县城里的小巷里依旧喜气洋洋, 牌坊上挂着的彩带一直没摘下来, 家家户户都换了新的桃符, 一派喜庆祥和的气氛。
以往即便是过年也依旧冷清的宋家, 今年变了一个模样,这屋子捣鼓得干净整洁,还宽敞不说,往来拜年的人也一茬接一茬, 多了许多人气。
先是宋冰与烈婶担心宋玉延一个少年带着两个小萝卜头不知如何部署屋子,所以打算带他们回金川乡过节。不过宋玉延婉拒后,他们干脆亲自上门来帮三姐弟打点。
其次是林永明, 这大半年来跟宋玉延的合作赚了不少, 尤其是后来有人亲自到宋家挖人, 宋玉延也拒绝了的态度,令他很是高兴, 故而给宋玉延的价格也比以往多了一些。另外, 逢年过节,他也都会拎些节礼上门。
再然后是孟水团,虽说孟家不敢再像以往那样明目张胆地卖酒而损失不小,可是孟家后来亲眼目睹邻乡一户小酒贩不信邪, 出去卖酒,被邻居告发了,而酒务罚的那小酒贩倾家荡产之后,才彻底歇了私自酿酒去卖的心思,同时孟家爹娘对宋玉延也是有些感激的,便不再阻挠孟水团与她往来。
而白粲虽然只跟宋玉延合作制作蜡烛卖了一回,后来因缺少白蜡原料而没机会再在一起制作这么多蜡烛,可他并未因此而减少与宋玉延的往来。相反,他有了机会就到宋家与宋玉延琢磨“白蜡虫养殖业的可持续发展计划”。
除了他们之外,往来的还有那些书生。虽然宋玉延跟这些书生往来得不密切,可是读书人的情谊是不以往来的次数计算的,偶尔有书生邀请宋玉延去踏青,在邻里的眼里,宋玉延也就成为了半个读书人了。
当然,最后来拜年的自然少不得这大半年来,关系最为密切的唐家了。
唐叶跟宋玉延学习竹雕,宋玉延自然先得要求她从学习书法、绘画开始,只有将基本功打扎实了,才能开始提刻刀。所以这半年来,她跟两个小萝卜头一样,都是在读书、认字、练字。
读书时间比唐宋两家任何人都长的唐典事,本来还担心宋玉延的字不行,会教歪他的小妹,但是又担心直接说出来会有损宋玉延的面子。于是他拿着自己写的字在小妹的面前晃悠,还说他可以教小妹识字,就不用麻烦那么忙的宋玉延了。
唐叶瞧不出兄长的心思,所以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唐典事被小妹的“不识好歹”给伤了心,直到他拿起宋玉延给唐叶作为临摹用的字帖时,他沉默了,然后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为什么宋大郎的字比他写的要好看?
他读书多年,一直都很重视书法的学习,正是因为写的字端正,所以才被县令相中招去当典事的。而宋玉延的字,虽然不像男子写的字那么奔放大气,可也雅正大方,娟秀中透着股坚忍不拔的气息。
真正的好字是有骨有形,大多数人都只能做到“有形”,而真正有骨的却很少,至少唐典事认为他目前就做不到。
不过他也没察觉出不对劲来,毕竟原主那些年一直都没在人前写过字,所以即便宋玉延大大方方地写出一些原主压根写不出来的字时,也不会有人怀疑,因为大家都只知道原主以前也是读过书的,却没人知道她的真实水平。
唐枝看见那字帖时,也凑在边上看了许久,倒是没说什么。
夜里她见妹妹躲在床上揉手腕,才问:“辛苦吗?”
唐叶道:“写字好累。”
她没说的是宋玉延平日看起来挺和气的,但是在这方面十分严格。宋玉版累的时候咬着牙不说话,小萝卜头宋玉砖就不行了,她哭着一张脸,好几次都想偷懒。
而她,有时候也险些坚持不下去,但是每次想到要给小萝卜头当榜样,也就咬牙坚持了下来。
宋玉延告诉她,真正累的还在后头。因为书画同法,学习竹雕这方面,她若是不刻字的话,倒可以不重视书法,可是这绘画是必须得掌握扎实的,所以有时候一幅画,她须得临摹十几遍,甚至是几十遍,那会儿才最是考验耐心与细心。
“那你还想学吗?”唐枝又问。
唐叶犹豫了一下,道:“想。”
“那就咬牙坚持。”唐枝也不想纵容和溺爱妹妹,要是因为妹妹喊累,她就劝妹妹休息,那她便是不负责任了。
唐叶也没打算放弃,她蠕动到姐姐身边抱着姐姐,聊起了宋玉延来:“阿姊,宋大郎教书的时候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不对,应该说,比起以前,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你不觉得吗?”
唐枝心中吓一跳,她想着久了总是会有人发现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察觉到异常的是自己的妹妹。
“那小叶认为,宋大郎这样好还是不好?”
唐叶有些犯困了,不过听了姐姐这话,仍旧老实回答:“我以前与宋大郎不熟悉,也不太了解真实的他是怎样的。不过阿姊肯定了解,阿姊觉得他如何,那便是如何,肯定没错的。”
唐枝笑了笑,没说话。
唐叶被瞌睡虫弄得眼皮发沉的时候,又突然想起一事要说,可是她实在是睁不开眼了,便迷迷糊糊地道:“不过以前的宋大郎比较讨人嫌,跟阿姊不般配,如今的宋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