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江道:“这事得查。你就站在那个下面,恰好绳子便断了,时机也太巧了些。”
于褚偏过头来看他,又突然想到当时站在柱子下面的人是他,阿江哪怕恨透了白越泽,至少也不会拿他来冒险吧?
他有些自嘲地笑笑,打断了自己的疑虑,点头道:“首演完我会彻查。”
杜明江把车停在了剧院停车场里,于褚下车的时候,他从旁边帮他拉开了门。
他听见他说:“于褚,我讨厌白越泽,但我永远不会动这种要人命的手段。”
于褚抬起头,杜明江已经走到了前头。
《化蝶》首演,六点半开始门口便排起了长长地入场队伍。
几个小时的时间,于褚和白越泽被匆匆送到医院的视频和照片传得全网都是,不仅仅是有票的观众,许多没有票的粉丝也聚集在剧院的外头,想要看一眼自家哥哥是不是真的受伤了。
于褚让林霖发了一个简单的通告,忙得脚不沾地,又要化妆、换衣服、准备上台,还要干白越泽的那份活,点检所有的灯光设备、音响设备、舞台布置、摄影器材……
7点,所有的准备就绪,几千人的大剧院座无空席,灯光熄灭,全部观众鸦雀无声,直到一道灯光落下,照亮了舞台上那幅蓝色的蝴蝶油画,于褚慢慢地走上舞台。
掌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于褚慢慢地让肺里充满新鲜空气,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铺了地毯的舞台,就在这里,几个小时前,白越泽被头顶的横梁砸到昏迷。
但现在,他是落魄的画家,他所关注的只有他梦里的、画里的蓝蝴蝶,蝴蝶被舞台的灯光照着,下一秒就好像要展翅飞起来,他侧着头看着,大脑慢慢地排空,属于画家的人生开始苏醒。
第一个温柔但有力的鼓点响起,灯光随着节奏亮起再熄灭,于褚踏着鼓点,开始了第一幕追逐蝴蝶的舞蹈。
几千人全神贯注地看着,里面绝大部分都从来没有见过舞台剧时的于褚,甚至是第一次走进剧院里,有些作为靠后的,甚至看不清楚于褚脸上的表情。
但所有人都在秉着呼吸专注看着,可以开音乐会的宽敞舞台大部分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光束孤零零地打在他身上,他在美与苦痛之中反复地徘徊、大量独白、甚至分饰两个人格,激烈地与自我辩论。而一旦灯光亮起,新的角色入场,他又会迅速转换,变得安静,甚至怯生生的,努力想要开始一段正常的社会关系,又在里面左右为难,如履薄冰。
他遇到阳光乐观的女大学生、遇到以诈骗为生的英俊青年、遇到了欣赏他才华的画廊老板,满怀希望、甚至孤注一掷地牢牢地抓住他们,投入全部的感情,想以此变成一个正常的人,融进普通的生活里去,但一次失败,两次失败,最后他彻底爱上了杜明江所扮演的画廊老板,却又因为画展大爆冷,画廊老板厌弃他,选择与他分手。
哪怕已经排演过无数次,真正的舞台上,于褚目光里沉甸甸的爱意依然让他难以呼吸。于褚的表演像是一只大手,攥着他,引着他,甚至不用去想下一句台词是什么,好像他本身就该说这样的话,应该伸手牢牢地把这人抱进怀里,然后安慰他,用力地吻他。
舞台上很热,于褚演到下半场,额头上全是汗,呼吸非常的急。杜明江咬住他嘴唇的时候,他几乎没有迟疑,在观众的热烈的反应之中回应他的亲吻,甚至不小心咬破了他的嘴角。
杜明江知道他入了戏。
但他自己并没有,他演戏不像于褚,他更克制、更冷静,这个吻他是故意的。
可是,于褚开始回应的那瞬间,他好似也入到戏里面去了,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台词忘得一干二净,手猛地抓紧了于褚的肩膀,带着想把他揉进身体里的力度,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面。
灯光下,于褚的眼睛很亮。
杜明江看得入迷。
他一定要得到这个人。他想,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
于褚却准时地松开了他的嘴唇,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开始哭泣,杜明江短暂的愣神,然后忽地回过来神,意识到他们只是在戏里面,仅仅是在戏里面。
他的血很快冷了下去,于褚跟他对词,他一字不漏、堪称完美地演着自己的部分。这是全剧最高潮的一幕,画家最后一次努力也失败了,他给了他最沉重的打击,把他推向了另一个世界的蝴蝶那头。
他下了台,舞台上只剩下于褚演着最后的独角戏。
于褚戏里的目光像梦魇般缠着他,杜明江大步走到化妆间,洗了一把冷水脸。
化妆师说:“哎呀,你等下还要去谢幕!”
杜明江道:“没事,不用补了,很快就要上台了。”
化妆师皱起眉,还想说什么,从舞台的前头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惊呼声,杜明江走回侧台,看见漫天的蓝蝴蝶正从舞台上方飞舞而下,于褚已经进到了幕布的后头,灯光透过厚重的幕布照着他的背影,通过特效照出了水波的纹路,好似他正站在水里头,梦中的蓝蝴蝶展着翅膀,包围着他,带他缓慢的入眠。
底下的掌声经久不停,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于褚背对着舞台笑,剧组的人都等在台后,此时也在鼓掌,还有小姑娘在擦眼泪。
三个小时的表演,于褚已经全身湿透了。
杜明江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他,听见他道:“蝴蝶比想象中的还漂亮,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早还早,不急,我慢慢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