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于褚在床上发起了高烧。
穿着单薄的戏服冻了一下午,又急火攻心, 躺在床上好几个小时都没能睡着, 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 身上的热度来得气势汹汹,烧得他不知道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嘴里自言自语地说起了胡话。
也不知道是几点,他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大概在发烧, 想要从梦里面醒过来,人却魇住了, 浑身无力, 睁不开眼睛。
好像有人坐在他的床头。
于褚努力想翻身,一只没什么温度的手贴在他的额头上,接着又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把他露在被子外的手臂放进被子里。
于褚发出难受地呻.吟, 那人走开, 片刻之后有冰凉的毛巾擦着他滚烫的脸颊、额头。他分不清身边是人还是鬼,勉强抬起眼皮看了一眼, 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暗一片,看不清那人的脸。
人也好鬼也好, 也没有什么区别。
于褚又闭上眼,张着嘴痛苦地在床上喘气。毛巾很快被他的温度染热,那人还在床边守着, 又给他换了一块新的。
额头上的凉意渗进脑子里,让他好受了不少,他紧紧地皱着眉头,慢慢又睡了过去。
睡觉并不安稳,梦里全是白越泽和杜明江,他掏心窝子喜欢的人和他的挚友抱成一团,回过头来时目光冰冷,一脸嘲讽地朝着他笑。于褚一直在喘气,肺部像漏了洞的鼓风机,汗水把他全身上下都浸透了,直到窗户外面的光把他照醒。
杜明江坐在他的床边,有些憔悴,左手撑着下巴,右手还握着他的手心,闭着眼睛在打瞌睡。
于褚迟钝地看着这张认识了八年的脸,好似一夜之间失了忆,半天没认出人来。
片刻后,他把自己的手抽了出去。那里也不知道被杜明江握了多久,手心都带着淡淡的潮意。
床边的人很快睁开眼,见于褚醒了,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于褚偏过头去,避开了他的手。
但杜明江不依不饶,又伸手去摸,这回摸到了,额头的温度还是烫的。
“你昨晚烧到了四十度,”杜明江说,“我叫了医生,现在感觉怎么样?”
于褚烧得骨头都在痛,张嘴想要说话,嗓子里像是割着刀子,发出来的声音哑到几乎听不清:“你来……做什么?”
杜明江垂着眼看着他,把他被汗湿的刘海拨到耳朵后面,温声道:“过来陪陪你,庆祝你重新单身。”
于褚听到这句话,被高烧烧光了的火气又开始往上滚,他没什么力气地挥手打开了杜明江的手,失望透顶,咬着牙说:“你少……来这儿……逞威风……”
杜明江的食指压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于褚的颈部。一涨一涨发疼的扁桃体被碰到,疼得于褚猛地皱起眉,整个人难受地缩进了被子里。
被子外的杜明江说:“于褚,我们认识八年了,白越泽在我眼里算什么?我只想你不要犯傻,哪怕痛一点,长痛不如短痛。”
于褚人晕乎乎的,每一个字都理解得很迟缓,好不容易听出他的意思,大概是那天主动亲的人是白越泽。
但他现在一个字都不想听,他已经他妈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想独自一个人好好地烧一场,好好地安静几天。
杜明江还在说什么,他一句都没有应,过了会,楼下传来摁门铃的声音,应该是医生到了,杜明江起身,又道:“你起来喝点温水,小心烧脱水了,我下去开门。”
人出了房间,于褚头重脚轻地从床上爬起来,站在地板上整个都在发晕。他拿起床头那杯水,也顾不上温的凉的,一口气喝了个光,然后翻出羽绒服和车钥匙,直接往地下车库走。
走到二楼与一楼之间的楼梯,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里面还伴随着花瓶砸碎在地的巨响,他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低骂了一声,停住脚步,往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
正看见白越泽揪着杜明江的衣领,拳头朝着他的脸直砸下去,杜明江躲开了他的拳头,手臂死死地抵着他的下巴。
花瓶碎了一地,客厅茶几上的东西也七零八落,他们下手的每一下都像是落在仇人身上,毫不留情,拳拳到肉。于褚感到一股无可奈何的怒火,他喊了一句“住手“,但他的嗓子太哑了,谁也没听到,白越泽已经把杜明江扭到了地上,地上到处都是碎片,也不知道是谁开始流血,混在花瓶的水里。
他们还在吵,于褚耳鸣,什么都听不清楚。他连喊几声,急火攻心,最后抄起书柜上的书,朝着他们的方向砸。
一本没有砸到,第二本终于砸到了人。那两人终于看到了于褚,很快住了手,白越泽松开人,皱起眉,开始往于褚这边走:“你病了?……你昨晚让他陪了你一整夜?”
杜明江擦掉嘴角边的血,从地上爬了起来:“于褚,你回二楼去。”
于褚气得眼前发黑,捏着车钥匙,哑着嗓子:“操,这他妈是我家,都给我滚!”
白越泽愣了一下,伸手想去摸他的额头:“你的声音……”
于褚狠狠地拍开了他的手,扭头就往负一层走。白越泽立刻大步来追他,把他堵在了地下储物室的门前,拉住了他的手臂,直接用自己的额头去碰他的额头,有些急切地说:“褚哥,我送你去医院,你别跟杜明江一块儿,他一直……他没把你当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