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穿林而过,沉浮下去的片片枯叶再次冲起,李兰泽强压心头不安,盘膝坐下,开始调息,运完一个周天后,体内气息终于渐渐平稳。
睁开眼来,林外已是金乌西坠。
低沉的天幕被落日泼红,余霞散绮,重峦叠嶂镶着金边,李兰泽默默看着,突然想起有天黄昏,他和白玉策马走在青山下,一起停在秋草边看彩霞。
她说,那云霞像一只小狗儿,他不同意,说分明是只小羊。
她便嗤之以鼻,瞥他:“你自己属羊,便看什么都是羊么?”
他反诘她:“你自己属狗,便看什么都是狗?”
她沉着小脸策马上前,瞪他:“我看你就不是狗。”
他笑,驱马走在她身畔,顺着问:“那你看我是什么?”
她挑眉,回:“羊呗,白白净净、温温吞吞的小绵羊。”
……
——羊呗,白白净净、温温吞吞的小绵羊。
云卷霞舒,天边的红、橙千变万化,李兰泽想着那人的神情,扬唇一笑。
笑完,眼底又浮起哀伤。
算一算,他们有大半个月没见了。
那天在碧水坪,她也带着伤,不知道将养好没有。据说,陈丑奴日夜守在她身边,恩爱之至,羡煞旁人,以至阖殿上下的人都开始改口叫她“尊主夫人”……
尊主夫人……
李兰泽在心里默默把这四个字念一遍,心脉倏然一阵刺痛,忙抬手按住。
胸口硬邦邦的,有块东西正硌手,李兰泽一怔,拿出来看后,面色愀然。
余晖脉脉,点点金辉流动在玉珏上的莲纹间,李兰泽拇指微动,划过那些陈旧的、斑驳的痕迹,往昔如潮,翻涌于心田。
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从后而来,李兰泽收起玉珏,回头。来人一袭黄裳,静立老树下,曲眉丰颊,双眸澄澈,楚楚可人。
李兰泽敛眸:“贺姑娘怎么来了?”
贺淳抿唇,走到李兰泽身边,也缓缓坐下,不答反问:“李公子的伤痊愈了?”
李兰泽不想多提,只道:“嗯。”
贺淳的视线略过他搁在膝上的手,一条红绳露在外面,不知系着的是什么。
不过,不管系的是什么,能系住他的,只能是那个人。
贺淳抱膝,沉吟片刻,睁大一双水灵灵的眼看向身边人,低声道:“李公子,能冒昧问你一个问题么?”
李兰泽摩挲着手里的玉珏,有些心不在焉:“什么问题?”
贺淳道:“许姑娘……不是你的心上人么?为何又成了那人的妻子?”
西风瑟瑟,地上落叶飒然飞舞,李兰泽放在玉上的手僵住,默然不应,贺淳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反应,心如擂鼓。
“贺姑娘可有心上人?”李兰泽反问。
贺淳一震,心脏险些跳出喉咙。
李兰泽看一眼她泛红的脸颊,微笑道:“看来是有了。”
贺淳沉默。
李兰泽道:“既有,则该知道情不可求。心悦于人,乃是私事,与对方无关。”
落日西沉,林间偶尔传来倦鸟返巢的清啸,贺淳勾着脚边的枯草,回味完这句话,悬在喉头的一颗心不住地沉下去。
“想不到……李公子竟是个痴情人。”片刻,她展颜一笑,试图打破这尴尬。
李兰泽眉峰微挑:“何出此言?”
贺淳坦然道:“李公子萧萧肃肃,淡如溪涧之月,凛若高岭之雪,来去如风,自在潇洒,不像是会深陷情劫之人。”
李兰泽哑然失笑,望着林外暮空,静了片刻,道:“平生不会相思,便害相思。”
贺淳一怔。
“平生不会相思,便害相思……”贺淳一笑,也望着林外暮空,也静了片刻,然后道,“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作者有话要说: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
——徐再思《折桂令·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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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三哥的结局做个铺垫,下章两只继续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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