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穿坪而过,旌幡鼓荡之声有如惊雷入耳, 白玉瞪大眼睛看着台下人墙, 心中五味杂陈,乐迩和葛岭二人则是震愕难当, 满眼愠怒、冷笑。
“贺掌门,你怕不是给气魔怔了罢?”葛岭扣押着白玉,提唇讽道,“许攸同居心叵测, 为泄私愤, 蓄意挑起正魔大战, 企图扰乱江湖, 从中获利, 我们尊主洞察其奸,将人揪出来枭首示众, 乃是造福天下的一桩好事,你不吭声也就罢了,一张口便开始颠倒黑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法场下一片肃然, 贺进嗤之以鼻,不及反诘, 江寻云已泰然应道:“究竟是何人居心叵测,何人颠倒黑白,阁下想必比谁都清楚。”
葛岭一震。
周愫立于江寻云身畔,冷哼道:“真当我们是磨扇里的窟窿——有眼无珠?匡义盟三十条人命, 六门十三名亲眷,还有昨夜在峰前殒身不恤的各方义士,这些血债该算在何人头上,我们清清楚楚。你以为推出一个许攸同来做替罪羔羊,就能保你家主子一条活路?哼,且不说异想天开,此等龌龊行径,实乃狗彘不如,丢人现眼!”
周愫虽一介女流,相貌又孤高出尘,然发作起来,却是针针见血,不留余地,葛岭当下面红耳赤,便欲反唇相讥,耳后突然传来乐迩的一阵冷笑。
众人循声望去,对上那双阴鸷眼眸,不寒而栗。
“听周谷主这话,原来诸位从一开始,就是不打算给我乐某人留活路的。”乐迩扬唇而笑,眼底却如浸严霜,“不打算给人留活路,却又还要与人和谈,这等心思,恐怕过于歹毒了。”
周愫蹙眉,自知意气之下,略有失言,却又不愿示弱,嗤笑道:“跟乐尊主相比,还是望尘莫及。”
乐迩挑眉:“是吗?”
周愫朱唇一动,话还未及出口,一道沛然煞气破空而来,江寻云目光骤寒,探掌至周愫面门将那煞气截下,周愫惊心动魄,反应过来后,一脸惨白。
江寻云摊掌一看,一枚玉扳指躺于掌心,被风一吹,顷刻碎成齑粉。
齑粉下,浸开殷红血丝。
周愫骇然:“江大哥?!”
江寻云收掌,忍下掌心刺痛,抬眸对上乐迩冷厉眼神,一撩衣袍,飞身欺上。
众人大惊,目不转睛盯住法场,只见翻飞旌幡之下,一黑一紫的两抹人影缠斗一处,各自掌风所及,皆人潮避散,枯草披靡。
江寻云年近四十,内功之浑厚自不必提,一套“破风掌”正处于登峰造极之境,同乐迩交手之间,时而实,时而虚,时而快,时而慢,鬼出电入,云谲波诡,直令台下众人目眩神迷,心魂大振,禁不住喝彩助威。
再观乐迩,招式绵柔,半防半攻,乍看受制于人,实则又后招不断,稳如泰山。观战于他身后的一众教徒悬心吊胆,耳闻对面呐喊,亦在闻人鹤带领之下跟着振臂呼喝。
肃杀的法场内外赫然呼声震天,间杂悲风啸唳,掌风激荡,愈显地动山摇。
便在台上二人交手至一套“破风掌”末招,乐迩眼底寒光流转,一片黑红煞气突然自掌心冲将而来,江寻云应对刹那,只觉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剧烈一震,继而真气骤散,内力顿失,骤然间大惊失色。
“快闪开——”
耳后突然传来白玉一声大叫,江寻云胆战心惊,然而不及回撤,胸腹已被乐迩一掌拍中。
这一掌,间杂乐迩之煞气、戾气,以及“破风掌”之刚正之气、纯阳之气,坚如磐山撞来,江寻云绷紧胸口,却根本无法抵抗,整个人登时如一块碎石,砸落台下。
李仲川等人怛然失色,蜂拥上前把江寻云接住,七嘴八舌,叫成一团,江寻云踉跄站稳,竭力平复伤势,然而在抬头刹那,还是血喷如瀑,吓得一众人面无人色。
“江盟主!”
“江大哥?!”
……
云层渐褪,昭昭日光漫射而下,江寻云一口鲜血,瞪着模糊视线里巍然而立的那道深紫人影,思及刚刚中招时的那片黑红煞气,一颗心不住往下沉落。
“六……六道轮回!”
江寻云颤声低喃,字字分明,惊得周围人魂飞魄散。
法场上,日影漫开,乐迩立于一线金辉之下,唇角上扬,淬毒目光自场下人潮巡过。
“看来,是真的来不了了。”
话声甫落,一片烈风平地而起,乐迩身形如电,眨眼掠至场下人群之中,五指一探,直取江寻云咽喉。
荧荧日空顿如黑云笼罩,周遭众人神魂俱震,唐敬择眼尖手快,一支袖箭激射而去,然而还不及乐迩袖袍,便被他激荡在外的煞气震落。周愫距离江寻云最近,情急之下,挺身去拦,却在这时,又有一柄流霜宝剑斜里刺来,剑尖瞬间划破乐迩袖袍,直往他腋下穿去。
乐迩眉峰一蹙,被迫收手,侧目看时,正对上李兰泽一双寂冷如雪的凤眸。
李兰泽剑如灵蛇,连环疾走,顿挫之间迫至乐迩眉心,凛冽剑气密如万箭齐发,乐迩匆匆闪避,眼底浮上冷笑,其时周遭众人醒过神来,李仲川、唐敬择、王丙如、贺进等人纷纷围攻而上,助李兰泽擒拿乐迩。
围观在法场后的一众教徒见此情形,哪里按捺得住,便要上前助阵,却被闻人鹤扬手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