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谋逆叛国是大罪,一个不慎满盘皆输,抄家灭祖都是轻的,李巧儿便是再被富贵迷了眼,也不可能知无不言。
沈轻稚心里一松,她缓了口气才道:“若她知道就再好不过。”
两个人说着话,便一起来到了行宫慎刑司。
行宫的慎刑司可比长信宫中的小了一倍不止,只在一处竹林之后立了两栋屋舍,从外面看去平平无奇,进去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慎刑司就是行宫的地牢。
沈轻稚并未去过长信宫的慎刑司,只听说里面阴森可怖,但看行宫的慎刑司,倒也并未有传说那般吓人。
大抵因二十几年未用,里面弥漫着一股陈旧之气,灰尘和湿气扑面而来,让人觉得窒息。
沈轻稚只用帕子捂住口鼻,神色自然跟着萧成煜下了地牢。
地牢里面的牢房并不多,沈轻稚打眼瞧看,除了最里面那一间,其他的都空着。
萧成煜见她好奇,轻轻揽过她的腰肢,低声道:“路滑,仔细摔着。”
沈轻稚点头,小声说:“只抓了李巧儿一个人吗?”
萧成煜便道:“宫里的事,已经八百里加急,让简义处置了,明日就能回信。”
沈轻稚点头:“这就好。”
两个人说着,就来到了尽头的牢房前。
牢房之内,除了潮湿的**之气,还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沈轻稚微微蹙起眉头,倒并未说什么,只是看到年九福从椅子上起身,快步来到萧成煜身边。
“陛下,娘娘,对于李氏的审讯已经结束了。”
沈轻稚透过牢房的斑驳阑槛,看到了里面躺在草席上的血人,李巧儿披头散发躺在那,她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生是死。
年九福低声道:“审讯过后,她只说了自己如何入宫,又为何会当夏国的探子,那个李念姑姑她也并不熟悉,只每月同她禀报陛下近况的时候会说两句话,仅此而已。”
“她是夏国养的探子,当年李巧儿要入宫时她在半路杀了李巧儿李代桃僵,替她进入长信宫。她确实同李巧儿有七八分想象,看画卷根本看不出区别,故而并未有人发现。”
萧成煜面容平静:“知道了,带你书写成册,递交上来便是。”
年九福行礼,转头问沈轻稚:“娘娘,可有话要问?李氏还有口气,不会让她死的。”
沈轻稚上前一步,她安静站在牢笼之外,看着里面了无生机的血人。
“巧儿,你要知道,你付出的一切,夏国都不会有人知道,你被严刑拷打,断送了前程,甚至失去了性命,夏国也无人关心,他们的皇帝花天酒地,整日醉生梦死,欺辱同你一般的孤女,你觉得值得吗?”
躺在草席上的李巧儿抖了抖,却依旧一言不发。
沈轻稚沉默片刻,都没等到李巧儿的开口,最终还是看向萧成煜。
萧成煜冲她点点头,牵起她的手,就要一起离开牢房。
然而两个人刚一动,李巧儿却气若游丝地开了口:“可我……是被厉氏养大的,我同你一样,都是孤儿,娘娘之前说过,你是被荣恩堂养大的,你不会背弃大楚,我又如何能背叛厉氏。”
沈轻稚停下脚步,她回头看向那个单薄的血人,很果决开口:“你错了。”
“我说我不背叛大楚,是因为荣恩堂,因为百姓们的税银养育了我,我不能让百姓流离失所,同宗室并无关系,”沈轻稚不去看萧成煜的面色,她依旧道,“厉氏满门皆是酒囊饭袋,你不会不知百姓过的是什么生活,厉氏用夏国百姓的钱养大的你,你要报答的是夏国的百姓,不是那些皇亲国戚。”
“你想一想,如果两国之间兵戎相见,苦的是谁呢?”
李巧儿颤抖起来。
从小到大,从来没人跟她说这些,她所知就是要忠于厉氏,忠于夏国,她一门心思都是为了大夏,来了大楚之后,她整日都在筹谋,却不知要如何筹谋,筹谋什么。
有时候她也会迷茫,不知前路如何。
所以当她察觉到沈轻稚就是她的同党时,她才会那么轻易就相信了她。
因为她想有人领着她,带着她往前走。
她自己找不到路了。
沈轻稚站在牢笼前,问:“你问一问你自己的心,你问一问你的眼睛,你在大楚看到的,真的跟夏国一样吗?这一路上,你看到过百姓的日子了吗,他们丰衣足食,幸福安康,快乐祥和。”
“夏国的百姓呢?他们能不能吃饱饭,有衣穿,不被天潢贵胄们欺凌?”
“你扪心自问,你真的要置夏国百姓于不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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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轻稚一字字一声声,把被严刑拷打都没哭一声的李巧儿说崩溃了。
她挣扎着捂住了脸,哀声痛哭起来。
沈轻稚看出她内心的挣扎于彷徨,看出她的不知所措,也看出她的痛苦和难过。
她叹了口气,终还是说:“夏国的百姓即便不知你是谁,但他们都会感谢救他们出水火的英雄。”
李巧儿呜咽不止。
沈轻稚的话都说完了,她方才回头看向萧成煜,萧成煜笑着牵起她的手,牵着她一步步往外走。
在他们身后,李巧儿幽幽开口:“另一个姑姑是尚宫局管仓库的,名叫清舟。”
沈轻稚脚步不停,却同她说:“你是个英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