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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啦,撒花花。留言掉落红包哦 (1)(2 / 2)

皇上也怔住了,半晌才道:“不可胡闹!”


“我没有胡闹。原本当初成婚便是他胁迫我,哄骗我。我以为他会待我好,可才不到一年便变了心。我们夫妻情分已尽,请陛下准许和离。”


大臣之中有人嗤笑:“定安郡主莫不是疯了?她以前百般纠缠,如今还好意思腆着脸说首辅大人胁迫她?”


“我看是陛下胁迫首辅大人娶她才对。”


皇上思忖了片刻,瞧向谢云诀:“谢爱卿,你以为如何?”


谢云诀负手淡淡道:“臣不同意和离。”


皇上松了口气,却又听谢云诀道:“但郡主犯了七出之条,男子纳妾本是寻常,何况是太后赐婚。郡主犯了善妒之条,论理应当是臣休妻。”


沐沉夕冷笑:“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妻妾成群,还要我笑脸相迎,哪里来的道理?!”


“纲常伦理便是如此,郡主想必是当年读书不用心,《女训》《女则》抄得还不够。”


眼见着这火上浇油,愈演愈烈,皇上咳嗽了一声,喝止了两人:“此乃朝堂,岂容你们在此处理家务!谢卿家,你妻子腹中尚有你的骨肉,你此刻休妻,便是不孝!定安郡主,你也只是一时义愤,难道你真想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么?”


这话一出,文武百官又是一阵哗然。他们也很难想象沐沉夕这上蹿下跳的模样,有朝一日居然还有了身孕。


“可是——”


“没有可是。你去紫宸殿候着,待朕处理完朝政再好好与你说道说道!”皇上说着挥了挥手。


许久不见的桑落忽然大步走上前来,对沐沉夕道:“郡主,得罪了——”


沐沉夕哼哼了一声:“滚开,我自己走!”说罢转身离去。


出了金銮殿,桑落忍不住瞧向了沐沉夕的肚子:“小姐,你真有身孕了?”


沐沉夕点了点头。


“那个王八蛋,这个时候居然敢抛弃你!我早说他不是个好东西!”


两人才走出去没多远,桑落这嗓门又大,整个金銮殿都回响着他的骂声。气氛一时间十分尴尬...


沐沉夕晃了晃手指:“不是他抛弃我,是我与他和离。”


“可是...可是陛下说得对,你这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生出来便没了父亲...”


“那我便自己养着。”


待离得远了,避开了耳目,她才低声道:“方才都只是作戏,我和阿诀好着呢。只是如今有些事需要你帮忙。”


“作...作戏?”在金銮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作戏?!桑落单知道沐沉夕胆子大,没想到她连欺君都敢。


沐沉夕不觉得有什么,此前她连弑君都想过。


不过如今不同了,寒鸦这个组织已经不是她靠着舞刀弄剑就能对付的了。既然太后把人塞进了谢府,那么她也将计就计顺理成章住进宫中。定要把寒鸦在宫中的势力都揪出来,一一铲除。


沐沉夕简略向桑落说了自己的计划,他一时间也没太明白,于是自己琢磨去了。


沐沉夕便在御书房中候着。这里她小时候常来,所以十分熟悉。只是如今宫人都换了,沐沉夕也不好有什么明显的动作,只是装作百无聊赖拨拉着桌上的糕点。


这糕点倒是正常,茶水里也没有被下什么慢性的毒药。


她等了一个时辰,早朝结束,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不多时,皇上背着手走了进来,一脸严肃地瞧着她。两旁的宫人都不敢吱声,直到皇上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下去,这才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人一走,他便绷不住了,苦着脸道:“夕儿,你别胡闹了。赶紧回去好生过过日子,那王氏不过是个妾室,你忍一时风平浪静。待孩子生下来,谢云诀的心思自然在你身上。到那时,王氏还不是任你拿捏?”


沐沉夕哼哼了一声:“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明明他信誓旦旦说什么只娶我一人。言犹在耳,可转头王氏就入府了。入府时还哄骗我,说什么只是逼不得已。昨晚圆房的时候可没人逼着他!我现在瞧着他便觉得恶心。”


皇上有些无奈:“可又不是天下男人都似你爹那般专情,难道你见了朕也会觉得恶心么?”


沐沉夕移开了目光。


皇上倒吸了一口凉气,指着她,指尖颤抖:“你...你...你——”


“旁人如何,我也没有那个资格指摘。可姑姑那时候确实经常暗自垂泪。你们只知道要女子贤良淑德,可事实是,除非她心中没有你,否则你与旁人的欢愉都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的。”


皇上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罢了,此事从长计议吧。如今最重要的是,你先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朕会安排宫中的御医每日为你诊脉。”


沐沉夕点了点头,垂下眼眸:“其实再过多久也是一样的。陛下可知,我对他已经没有了期盼。我本来以为我们之间即使是结束也是因为什么恩怨情仇,却没想到只是因为一顿早膳。”


“早膳?”


“是啊。他之前嘘寒问暖,细致到连我每日用什么早膳都要亲自过问。可是王氏来了之后,我身边的丫鬟去膳房端一碗粥都说要等她的早膳和补药熬好之后来轮到我。”沐沉夕哽咽了一下,眼眶有些红,“陛下,你知道,我不是吃不得什么苦头。可我不愿意连吃顿饭都要仰人鼻息。他可以不爱我,但不能...不能如此轻贱我。”


皇上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委屈你了。若朕早知他是这样的人,当初他来求朕赐婚,朕断然不会答应。”


沐沉夕挤出了一丝笑容:“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就当是自己做了十年的一场梦,如今梦醒了而已。至少成婚之后那一段时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你在宫中好生休养着,朕让长公主替你物色物色,看有什么青年才俊的。届时你也寻个更好的归宿,气死他!”


“好。”


皇上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好了,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你先退下吧。”


沐沉夕福身施礼,退了出去。


此次入宫,皇上替她安排住在了离他较近的晗光殿中。这晗光殿里没有后妃居住,皇上新派了些宫人替她收拾,她一时间安顿不下来,便出去散步。


刚刚睡醒的风裳得知了沐沉夕的消息,便赶忙收拾的包袱匆匆赶来寻沐沉夕。正巧在御花园碰上,便扶着她一起闲庭漫步。


风裳打着呵欠道:“我今早醒来听夜晓说你离开,还不信,没想到师父你真这么厉害!”


“怎么我和离,你很开心?”


“当然了。你看那个谢云诀,他待你哪里好?哦,买个宅子就能哄你开心了?对他来说那还不是九牛一毛。要我说,他要是喜欢你,就该把自己的田庄,地契,全都给你。”


沐沉夕嗔怪道:“你倒是算得清楚,那是谢家的东西,凭什么给我呀。”她拢着袖子道,“你入宫这么一会儿,有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就老有人盯着我们。”风裳压低了声音,“我总感觉比起谢府,皇宫更像是一个牢笼。”


“我总觉得我们进了寒鸦的老巢。”


风裳不解地瞧着她:“寒鸦是什么?”


沐沉夕向她简略解释了一下,风裳惊得嘴都合不拢了。


“那...那这么说——”


“不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此次前来,主要的目的,一是救皇上,二是探清楚寒鸦的底细。”


“那我能做什么?”


“查验宫中膳食是否有问题。”


“这件事抱在我身上。”风裳拍着胸脯包揽了下来。


两人才散步没多久,便瞧见远处太后正状似不经意般信步走了过来。看来老妖婆是得了风声,急不可耐地来寻她了。


☆、搞事


沐沉夕转过身来, 努力睁着眼睛,总算是挤出了几滴眼泪。


可太后走得太慢,沐沉夕有些焦急, 再不来,眼泪都要干了。


待太后走来, 便见到沐沉夕躲在假山石的角落里,肩膀抽动着哭得很是伤心。


她咳嗽了一声, 沐沉夕转过身, 瞧见是她,老老实实福身施礼,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太后嘴角止不住浮起笑意:“这不是定安郡主么?怎么哭得这般伤心?”


沐沉夕抿着唇不说话, 太后身旁的大宫女横眉道:“太后问话, 还不快回答!”


沐沉夕依旧低着头, 绞着手指。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一旁的风裳恨不得取了笔墨纸砚来将沐沉夕作戏的要点全部寄下来, 师父果然是师父。


“你不说, 哀家也知道。哀家此前让你抄《女训》《女则》,你还以为哀家是欺负了你。如今知晓了吧,身为女子就该安分守己。如今遭了夫家嫌弃,也是你自作自受罢了。”


沐沉夕闻言忽然扑了过去, 抱住太后嚎啕大哭,鼻涕眼泪蹭了她一身:“太后娘娘说的是,都是我以前不懂事。都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您活了六十多岁了,一定有许多过来人的大智慧。”


太后差点被气歪了鼻子, 她才五十多岁,生生被沐沉夕说老了十岁。


“你这成何体统!快放手!”


沐沉夕用嚎哭声盖住了她的挣扎,旁人又拉不开,只能看着太后一脸绝望地被沐沉夕给缠上了。


嚎哭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沐沉夕又拉着太后的手抽抽搭搭开始诉苦。絮絮叨叨了两个时辰,听得太后头都要炸了。


待她好不容易摆脱了沐沉夕回去的时候,两条腿都有些发飘,最后还是宣了轿撵抬回去的。她已经全然忘记了要过来做什么。


沐沉夕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这么闹一会儿,太后至少要消停几日。


这几日里,她迅速摸清了宫中的形势。如今因为王家和齐家的败落,王妃和齐妃在宫中也都失了势。好在两人的儿子虽被遣去了封底,毕竟也是王爷的生母,境遇不至于太差。只是比起孟妃来,那是大不如前了。


而孟妃年后又被封了贵妃,统领六宫。但有太后在,孟妃的六宫之权也仅限于宫中妃嫔。


而赵婕妤近来也颇为努力,在宫中向太医寻求子的秘方。


皇上虽说一直挺宠幸她,但她也很有居安思危的意识。听说沐沉夕入宫之后,她也时常来晗光殿寻她。沐沉夕知晓她的心思,在她这里她便也能增添几分见到皇上的机会。


皇上确实常来寻沐沉夕,赵婕妤也会遇上机会。但多半时候还是两人独处的时间居多,沐沉夕便借机试探皇上中的蛊究竟控制他到了何种地步。


然而施蛊之人十分警觉,许多时候皇上的变化也难以察ta觉。那人似乎很了解皇上,皇上以前待沐沉夕便是宠爱有加。如今依旧一如往昔。


但只有沐沉夕自己能感觉到其中细微的差距。旁人都觉得皇上护短,一定是任她予取予求。然而事实是,皇上自诩是她半个爹,从来都是宽严相济。


即便后来心存愧疚,也不会毫无底线地应允她一切。


沐沉夕起初是出入御书房,看中了想要的东西便索要,皇上立刻便会派人送去她宫中。后来她变本加厉,甚至顶撞了太后,皇上竟然也回护了她。


要知道以前沐沉夕顶撞太后,该罚他还是会罚的。甚至皇上比起她父亲要更严厉,尤其是在动手教训她这件事上。


沐沉夕小时候没少挨他板子。


说出去怕是旁人都不信,皇上从来没有亲手打过哪个皇子。但对沐沉夕,是独一份的“恩宠”。


可如今,他这转变让沐沉夕忧心不已。


于是沐沉夕决心去试探皇上的底线。这一日天气晴好,沐沉夕听闻皇上在御书房议政,于是估算着朝臣散去的时间去寻他。


走到永巷之时,她忽然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四目相对之际,文武百官都忍不住瞧着两人的神情和反应,想看出些端倪。


沐沉夕的肚子稍稍显形了,由于她的身形瘦削,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加上她行走之间动作利落,丝毫不似寻常有了身孕的女子那般小心翼翼,总让人忽略了她有身孕的事实。


沐沉夕撇过头不去看他,径直向前走去。


临到身前,谢云诀忽然捉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道:“闹够了吗?闹够了便随我回去。”


她嗤笑了一声:“首辅大人以为我只是使小性子?”


“难道不是么?”他顿了顿,放缓了声音,“这件事也有我的不是,你使些小性子也无可厚非。我不同你计较之前的事情,只当揭过这一章,你觉得如何?”


沐沉夕抬眼瞧着他:“好啊,我可以回去。不过王氏得走。”


谢云诀皱起了眉头,良久松开了手,冷冷地撂下一句:“不可理喻!”说罢大步离去。


沐沉夕也没有多做停留,径直向前走去。文武百官低着头,都不敢去看她。心中却忍不住犯嘀咕,看来首辅夫妇这关系已经是无可挽回了。


她一路通行无阻,来到了御书房。通禀之后,沐沉夕走了进去,风裳如常留在外面望风。


皇上见到她也有些头疼,沐沉夕闲来无事在宫中四处乱窜,到处惹是生非,就差把皇宫给点了。


可今日她来,却是唉声叹气的。


皇上无奈道:“又发生了何事?”


“我今日瞧见谢云诀了,他让我跟他回家。”


皇上起身负手道:“朕此前训诫过他,他说对你也是心中有愧。你若是也肯让一步,就此海阔天空不好么?”


沐沉夕抬起眼眸,豆大的泪珠瞬间滚落:“你们都说会替我撑腰,可是我才在宫中住了小半个月,便迫不及待赶我回谢府了么?”


皇上连忙上前,取了帕子递给她:“你...你别哭啊。朕...朕不是那个意思。朕自然是希望你嫁了人之后夫妻和睦。若是你要在宫中住着,住多久都行。可老是这样也不是回事。所以...”


“所以就要我回去当个怨妇,成日里和别人争风吃醋过日子么?”沐沉夕说着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


皇上毕竟也是当了十数个皇子的父亲,对于孕中女子这莫名的情绪也是十分了解,于是宽慰她道:“好好好,是朕考虑不周。你继续在宫中住着,住一辈子都行!”


沐沉夕猛地站了起来,瞪圆了眼睛:“我才不在宫中住一辈子,那和在谢府有何不同?”


皇上揉着眉心:“那你想如何?”


她思忖了片刻道:“我其实是想回雍关的,可是车马劳顿,我受得了,我孩子受不了。何况如今金国消停了不少,边关尚且安定。若要说长安还有什么我能做的事情,我看科考的武科考试,我可以去参谋参谋。”


过了年关有两件大事,一件是太子选妃,另一件便是春闱了。春闱也就是科考。


科考是开春第一要务,然而今年却迟迟没有发布时间。沐沉夕也在等消息,毕竟沐沉念辛苦了许久,等得就是这一天。为此他都瘦了不少,眼眶也都黑了。


然而近来她听到消息说,为了太子选妃一事,今年的科考要取消。


这可不行,开了先例之后,说不定以后会彻底取消。于是她故意提及此事,就是想要看皇上的态度。


“可今年的科考...”


“怎么,陛下不信我?”沐沉夕的眼睛又慢慢蓄起了泪水。


皇上负手来来回回踱着步子,看起来越来越烦躁。忽然,他抱着头身形晃了晃,踉跄着扑倒在了书案上,连茶水都打翻了。


沐沉夕刚上前几步,外面门便被猛地推开了。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冲了进来,竟然先沐沉夕一步扶住了皇上。一面吩咐宫人宣太医,一面对沐沉夕道:“郡主,陛下的老毛病又犯了。您有孕在身,千金之躯,此处人多,怕冲撞了郡主。还请郡主先行回宫吧。”


沐沉夕瞧着皇上,他虽然痛苦,却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沐沉夕心中了然,施蛊之人的底线果然是在科举之事上。而且这大太监显然是寒鸦的人,他知道皇上中了蛊,而且他身手不错。皇上身边约莫有五个太监是寒鸦的人。


沐沉夕不能在此刻撕破脸皮,于是她做出一脸担忧状:“陛下何时得的这病?我怎么不知道?”


大太监叹了口气:“想来也是心病。皇上一直忧心国事,如今更是添了郡主这一桩事,夙兴夜寐,难以入眠,便经常会头痛。”


沐沉夕心下冷笑,这大太监倒是会反打一杷。


“既然是因我而起,那我怎能一走了之。我也留下来照顾皇上吧。”于是沐沉夕上前去,夺过了大太监手中的毛巾替皇上擦汗。


“郡主身娇体贵,这等事儿便由奴才来做吧。”大太监也要抢,沐沉夕却避开了。


“都是我不懂事,惹皇上烦心。你若是不让我照顾皇上,我心中有愧,只怕更是难受。对了,那太医怎么还不来?”


大太监显然有些急了,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似乎在想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形。


☆、相亲


就在这时, 太后匆匆赶了过来。沐沉夕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早知太后与寒鸦牵扯极深,但她一直无法相信她会害自己的儿子!


太后一来, 劈头盖脸对沐沉夕便是一顿训斥,然后责令她回晗光殿反省。不得旨意不许离开, 其实便是软禁了她。


似沐沉夕这般,监牢都关不住, 何况是软禁。


她回到晗光殿, 便立刻递了消息出去。风裳平日里不靠谱,但在这桩事情上还是颇为上心,加上夜晓接应, 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方便起见, 两人也只是递了个话。很快风裳带了谢云诀的答复回来, 没说其他, 只是让她万事小心。


沐沉夕知晓, 朝堂上的事情自有他兜着。若是有事,谢云诀便会让她离开了。


皇上那边很快也风平浪静,仿佛无事发生。宫中就连议论此事的人都寻不着,着实是诡异。


没过两日, 皇上忽然召见沐沉夕。这一次,沐沉夕也有些拿不准。上一次的试探之后,他忽然寻她,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今次皇上是召她去了寝宫。沐沉夕走进去时,皇上正坐在榻上, 身上披着件衣裳,腿上盖着薄衾。看起来还有些虚弱,脸色也微微发白。


沐沉夕施礼便坐在了一旁特意搬来的椅子上,皇上侧身翻看着奏折:“你上次的提议,朕想过了。以前朕让你女扮男装入太学,却未曾想真让你当自己是男子了。女子不得参议朝政是唐国的惯例,朕不能为你破例。”


沐沉夕冷哼了一声:“这话怎么不在金兵入侵,我带兵在前线为陛下出生入死的时候说呢?”


皇上咳嗽了几声,叹了口气:“你听朕把话说完。”他放下了折子,“朕明面上自然不能让你担什么职,但你若是闲来无事想去玩儿,换身男子的衣裳去便是了。”


他说着递了个牌子,沐沉夕起身双手接过,翻转过来瞧了瞧。看起来是玉质的。


“不过。朕要你答应朕两件事。”


“何事?”


“其一,归还朕赠予你的物件。其二,你要和离,可朕的外孙不能没有父亲,所以太后为你物色了一些才俊,你要去瞧一瞧。”


沐沉夕握着那牌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陛下赠予我的物件可都是心意,这么一个玉牌怕是换不回来。”


“夕儿,别胡闹。朕那日神志不清,将如此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了你,你怎能当儿戏?速速还回来。”


“可那日在猎场上的清单,陛下才送了一半。如今便要我一一归还,哪有这样出尔反尔的道理。而且那日,陛下看起来也没有神志不清。”


“猎场上?”皇上瞧着她,似乎是想看她有没有说谎。


沐沉夕心中有数,皇上是想要玉玺。可玉玺是保皇上活命最重要的筹码,他那时拼着最后一丝清醒给了沐沉夕,便是知道,这些人没有玉玺便无法下达政令,真正把控朝政夺取帝位。


知晓她故意装疯卖傻,皇上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朕送你的东西自会兑现。但第二件事,你不许拒绝。”


沐沉夕笑道:“我有何好拒绝的,我只怕太后寻的人,不如谢云诀,我瞧不上。”


皇上嘴角扬起:“那你大可放心,天下好儿郎不止他一个。这一个只会胜他百倍。”


沐沉夕顿了顿,这样的话是绝不会从皇上口中说出来的。倒像是背后操纵他的人的口吻。他如此坚持要她与此人见面,恐怕来者不善。


这件事唯一让沐沉夕烦恼的是,究竟要不要告诉谢云诀。


她思忖了良久,觉得还是告知他为好。若是谢云诀背着她和别的女子见面,她也一定受不了,将心比心,她又递了个消息出去。


而谢府之中,谢云诀收到夜晓带来的消息,正执笔的手顿了一下。手中的笔咔嚓一声断了。


他一拍桌子:“胡闹!”


夜晓鲜少见公子发火,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但几乎每一次情绪控制不住,都是为了沐沉夕。


那个女人,说是作戏,却还真跑去和旁人相亲去了。公子这头顶上,真是一片翠绿。


沐沉夕打了个喷嚏,紧了紧身上的衣衫:“这不是立春都过了,怎么还有些冷呢?”


风裳在沐沉夕的轿撵旁一边走一边道:“兴许是因为郡主坐着轿撵不动弹,又在高处,所为高处不胜寒。若是似奴婢这般走动走动,想必也会暖和一些。”


沐沉夕瞧了她一眼:“若是似你这般多生些肉,兴许也不会冷了。”


风裳咬牙切齿,还得在人前陪着笑脸。她最近来来回回给沐沉夕送信,都瘦了许多了。不过沐沉夕依旧是身形消瘦,明明有身孕,出了肚子微微隆起,根本没有长什么肉。


沐沉夕也很苦恼,谢云诀临行前还说了,回府时候要看到她圆润上十斤。她最近还掉了二两。明明一日三餐都正常吃着。


轿撵最终停在了御花园,太后一早已经在御花园的鸾凤亭中坐着,面前是一名气质翩翩的少年。两人正相谈甚欢。


沐沉夕远远瞧着,这人身形高大,确实气质卓然。


待她走近,太后满眼都是虚假的笑意:“郡主来啦,不必拘礼了,过来坐。”


沐沉夕走上前,在太后身旁坐下,也是一副温婉可人的模样。


她略略抬眼,正对上一双漆黑的双瞳,满目星辉。就连见惯了谢云诀那般俊美的男子,沐沉夕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也还是不由得有些失神。


男子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嘴角略略带了丝笑意:“久闻定安郡主美貌无双,今日一见,果真是天人之姿。”


太后笑了起来:“煦儿,你真是愈发会说话了,”


“有感而发。”


太后对沐沉夕道:“忘了引荐一下了,这是哀家的外甥蓝煦。自小长在西州,鲜少来长安。此次也是特意来探望哀家的,十分孝顺。”


“西州倒是离雍关很近,我还去过几回。”沐沉夕笑道,“那里物产丰饶,盛产茶花。”


“江南池馆厌深红,零落空山烟雨中。长安素来喜爱纤细脆弱的花,哪里懂得欣赏热烈奔放的茶花。”


“听蓝公子的意思,倒是瞧不上长安的娇花了?”


“扶风弱柳之姿,如同蒲草,风一吹便散去了。不似茶花和菊花,宁可枝头抱香死,有风骨又烈性。”


太后笑道:“还是你们少年人相谈甚欢,我这把老骨头就不在这风里吹着了。定安,你对长安也算了解,不如带煦儿熟悉熟悉宫里宫外?”


沐沉夕福身道:“谨遵太后懿旨。”


两人送太后离去,沐沉夕瞧了蓝煦一眼。这人笑起来眼中带了些张狂,身手也是高深莫测。沐沉夕不动神色道:“虽说是熟悉宫里宫外,可男子一向不能在宫中自由走动。不如出宫走走?”


“悉听郡主安排。”


沐沉夕让蓝煦候着,自己换了身男子的装束,便和他一同向宫门口走去。


谁承想,刚走到永巷。背后便传来了咳嗽声,沐沉夕脚下一顿,心虚地转过头。正对上谢云诀微微眯起的眼眸。


她顿时有一种被捉1奸在1床的慌乱感。


蓝煦瞧见谢云诀,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谢云诀身旁的凌彦已经是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全然放弃了自己。他是谁?为什么要出现在这种地方?


沐沉夕努力给自己打了打气,此前她已经知会了谢云诀此事,他没有回应便是默认了。


“你是何人?为何出入宫禁?”


蓝煦笑道:“在下蓝煦,西州蓝氏。”


“十年前,你曾随你父亲为太后贺寿,那时还是个小结巴。如今倒是口齿伶俐了。”


“劳首辅大人记挂,医好了。”


谢云诀的目光落在沐沉夕的身上,语气有些咬牙切齿:“郡主不在宫中安心养胎,与男子如此不避嫌,不怕惹人口舌?”


“不必谢大人挂心。我是奉太后旨意,带这位蓝公子了解长安的风土人情。自然不怕惹人是非。”沐沉夕偏过头,笑意盈盈对蓝煦道,“蓝公子,这时辰正好,长安的集市上有许多美味珍馐,我带你去尝尝。”


谢云诀的拳头紧了紧:“郡主,身为女子,如此抛头露面怕是不妥。何况你如今还是我名义上的妻子,可是该收敛收敛?”


沐沉夕嗤笑:“首辅大人原来还记挂着我是你名义上的妻子,我却只恐自己拦了有些人的路。若是和离不成,至少也让首辅大人多寻些理由好休了我。”说罢携蓝煦扬长而去。


凌彦抹了把汗,尽量贴着墙,免得谢云诀注意到自己。


这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许笃诚如今被派去地方上做官,长安城里,他可是独木难支。


然而谢云诀还是咬牙切齿地觑了他一眼:“还愣着做什么?朝政上的事务速速处理完,今晚不结束不许回府!”


凌彦两眼一黑,眼泪往肚子里默默地流着。


沐沉夕和蓝煦出了宫门,他忽然忍俊不禁。


沐沉夕嗔怪地瞥了他一眼:“笑什么?”


“郡主方才在太后面前和在谢大人面前,可真是两副面孔。”


“如何,你有意见?”


“不敢。”蓝煦深邃的眼眸落在她的脸上,“只是觉得有趣,不知道哪一个才是郡主真实的模样。”


“对什么人用什么脸色,哪一个都是我真实的模样。”


“可我记忆里的郡主,却是扬鞭策马英姿飒爽的女子。行事作风果敢直率,从不知虚与委蛇为何物。这长安的水,真是能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沐沉夕瞧了他一眼:“你见过我?”


“郡主路过西州时,有幸见过一面。惊鸿一瞥,自此铭刻心中,再难忘记。”


沐沉夕凝眸瞧着他,朱唇轻启:“你这话,我都快耳朵听得起茧子了。”


蓝煦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裂了一下。


“你们男子都好没趣,最爱说什么惊鸿一瞥,一见钟情的话。其实还不是见1色起1意。罢了罢了,我带你去尝一尝长安的美食。”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向集市走去,而他们的身后,谢云诀却负手道:“夜晓,去将集市上所有小吃摊子都买光!”


虚空传来了夜晓颤抖的声音:“是——”


☆、绿色


沐沉夕这一路走, 一样好吃的没遇到。以前她最喜欢的那家阳春面摊也不见了,芝麻糊更是哪儿都寻不着。更不必说白糖糕,红糖糍粑和驴肉火烧了。


沐沉夕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蓝煦宽慰她道:“今日吃不到也无妨,不如——”


话音还未落, 忽然发现沐沉夕双目灼灼盯着一个路边的小摊子。


“今日我带你吃长安城里独有的美味!”沐沉夕带着蓝煦大步走了进去。


距离七八步远的时候,蓝煦便闻到了一阵难以言说的味道。他屏住了呼吸, 跟着沐沉夕走了过去。可浓郁的味道还是钻了进来。


沐沉夕一直那滚烫的油锅:“来两盘臭豆腐!”


蓝煦捏着鼻子, 脸都绿了:“你...要吃这个?”


沐沉夕咬了一口,顿时一脸享受:“嗯,好吃。”说着递了一个到蓝煦的面前, “你尝尝。”


蓝煦连连摆手后退, 这刺鼻的味道让他几乎要吐了出来。沐沉夕却忽然上前一步, 一把捏住了他的鼻子, 趁他张嘴呼吸的时候, 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蓝煦欲哭无泪,满脸都是绝望。


他生无可恋地嚼了一口,味道更浓郁了。只是在这浓郁之中,竟然还有些好吃。


沐沉夕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恢复了过来, 将那臭豆腐递到了他面前。蓝煦接过来又尝了一块,然后惊叹道:“这初闻恶臭无比,可吃了几口,却又觉得美味。真是奇妙。”


“就是闻起来臭,吃起来香。”


蓝煦笑道:“其实我觉得郡主和这臭豆腐也有些相像。”


沐沉夕哼哼了一声, 一脸不痛快。


“郡主先别生气,听我细说。”


“你今天若是说的不好,这舌头就别想要了。”沐沉夕晃过了袖中的刀。


蓝煦淡然一笑:“我说这臭,是指世人眼中的郡主。世人皆以为郡主横行霸道,行为乖张,不循常理。甚至有传言说郡主会生吃人肉,是个女修罗。可依我看来,这些都不过是庸人们的愚见。谁说女子便一定要在家相夫教子,等待男人的垂怜?依我看来,郡主原是那石中之花,坚韧自强,孤芳自赏,凡夫俗子怎能赏得郡主的香?”


沐沉夕顿住了,良久,她抬起眼眸,眼眶微红:“你...真这么认为?”


“字字真心。”


她长叹了口气,轻声道:“为何我不曾早些认识你?”


“现在也不晚。”


沐沉夕将手轻轻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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