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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宽心, 我与她之间并不瓜葛。坊间风传, 怕只是有心人造谣。”


“最好如此。你可不能薄待了夕儿, 她才嫁入我们谢家多久?如今年关还没过, 你若是纳妾, 让她情何以堪?”


“孩儿知道。”


良久,老夫人叹了口气:“她姑姑之事,那日我有意提起,现在想想, 有些后悔告诉她。你说若是她不知晓这些,会不会开心一点?”


“夕儿应该宁愿知晓真相,也不愿意自己被蒙在鼓里。”


“可是她身上背负了那么多仇恨,如今再加上她的姑姑...”


“还有我。”


“可沐贵妃生前一直对我说,这些事不要让她知晓。想必也是想保护她。”


“她不是那般心志不坚的女子, 既然下定了决心要为沐丞相报仇,便会不惜一切代价。若是如此,她知晓的内情越多,或许成功的可能越高。刻意隐瞒,反而会坏事。”


老夫人沉默了片刻:“可我这心里总是有些担忧。她在边关行军打仗的法子是知道不少,可长安城里的人心,却比那战场要凶险得多。”


“我也担忧此事。尤其是齐飞鸾,她哥哥死在夕儿手里。她却如此殷勤,其中必定有诈。只是夕儿似乎另有打算。”


老夫人顿了顿:“这么看来,许多事还是应当教教她才好。”


谢云诀拱手:“劳母亲费心了。”


“不费心,有她陪着我,我这心情也好。那丫头走南闯北很有见识,讲了许多事情,闻所未闻。若是我再年轻上十岁,也想随她一起出去见见世面。倒是你,让她来陪我,你舍得么?”


“母亲说的哪里话——”他顿了顿,“白日里我政务繁忙也便罢了,只是回府之后...她还是要回倾梧院的。”


“知道了。”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成日里粘着她,也不怕她嫌你烦。”


沐沉夕在外面听着,怎么她俩就这样把她给瓜分了?


谢云诀出来,牵起了沐沉夕的手:“这时辰也不早了,不便叨扰母亲休息,回去吧。”


沐沉夕点了点头,走到门口,老夫人又递了个护膝给她:“天凉了,别冻着膝盖。”沐沉夕接了过来,看着那细密的针眼。


她咬了咬唇,原是想叫一声娘亲。可是到了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


老夫人倒是没有觉察,只是笑着挥了挥手。谢云诀拉着她的手转身离去,沐沉夕收敛起了方才有些压抑不住的情绪,一步一步跟在他的身后。他的掌心很温暖,紧紧包裹着她。


雪地上,映出了两串长长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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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很快到了,家家户户都准备着过年。谢府上下也忙碌了起来,但年夜饭却是要去宫中用的。


原是喜庆的日子,可偏偏王家此刻一直在闹事。自从王家败落,行事也越来越失了大家的风范。


他们竟寻了些泼皮无赖,大张旗鼓地宣扬起了王诗嫣和谢云诀之间发生的事情。


他们添油加醋,描述得十分香艳。寻常百姓最喜欢听的,便是这些个艳1情俗事。一时间闹得街知巷闻。


沐沉夕得知此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王家人如此大张旗鼓,便是脸面也不要了。王诗嫣这么做,也是破釜沉舟要嫁入谢府。


她觉得王诗嫣的背后,一定牵扯着什么阴谋。只是事情闹到如今的地步,怕是不得善终。


她正思忖着此事,耳边传来了老夫人的声音。沐沉夕忙迎了出去,便见老夫人冒着风雪进来。她连忙扶她坐下,老夫人满面关切:“沉夕,听说你今晚要和阿诀一同去除夕宴,他们男人粗枝大叶的,关心不到。我这儿为你背了暖和的袄子,可千万别为了好看而少穿衣裳。”


“我这身子骨结实着呢,而且夫君清晨便备下了晚上穿的衣裳。”沐沉夕指了指远处塌上放的那一件。叮咛立刻取了来,递给了老夫人。


她捏了捏,确实挺暖和,照顾这么周全,她都无从插手。老夫人撇嘴:“不行,我这件也要一起穿上。”


“那...那会行动不便的...”


“那便穿我这一件。”


“好。”


沐沉夕向来对穿什么不大在意,便老老实实套上了。老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粉雕玉琢的,跟年画似的。”


沐沉夕嗤笑道:“珠珠那般珠圆玉润才像年画吧。”


老夫人瞥了眼一旁正在打瞌睡的丫鬟,嗔怪道:“你瞧瞧你带来的这贴身丫鬟,近来吃得是少了,可成日里打瞌睡,这是要冬眠么?我可没听说过猪还要冬眠的,一般都是宰了吃。”


风裳一惊,顿时醒了过来,开始假装忙碌。


老夫人将目光收回,握住了沐沉夕的手:“夕儿,宫中向来不是太平之处。我有几句话要嘱托你,你可千万记住了。”


沐沉夕点了点头。


老夫人便不疾不徐,一条一条说起了要注意的事情。这桩桩件件,事无巨细,沐沉夕听得脑袋发胀。可心中也不由得感慨,老夫人这般手段,若是在宫中,如今怕也是能入主中宫了。


再回想她自己的诸多行为,若不是因为以前有爹爹撑腰,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最重要的一件事,宫中无论何人给你吃食,你可以接过,但千万不能吃。我在家中备了夜宵,若是饿了,回家来吃。”


沐沉夕点了点头,心下却觉得老夫人有些过度担忧。她又不是没有出入过皇宫,自小在那里长大的,即便自己没经历过,也见识过不少宫中女人的手段。


不过她不想让老妇人担心,便颔首道:“我记下了。”


老夫人还是不放心,又吩咐风裳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直到外头催促,才放沐沉夕离去。


沐沉夕今日不乘马车,而是骑马前去。谢云诀白日里在龙渊阁处理些事务,这会儿直接在宫中等她。沐沉夕嫌马车慢,便索性带风裳一起骑马。


路过安义坊的时候,她还瞥见了一顶大红色的花轿,于是笑着对风裳道:“今日除夕,怎会有人家在今日嫁娶?是什么黄道吉日么?”


风裳算了算:“好像也不是,大约就是想蹭蹭年关上的喜气吧。”


“双喜临门,想来也不错。”


两人说着便来到了宫门口,下了马,一路来到了紫宸殿内。宫宴今日设在此处,来的都是皇亲国戚。沐沉夕赶到时,还未见谢云诀。倒是先见到了裴君越。


他正和身旁的宫人交谈着什么,旁人都不太敢接近他。宫人瞥了眼沐沉夕,低语了一句,裴君越转头看向了她。


见到她的刹那,裴君越双眸亮了亮。


沐沉夕今日穿得是一身藕粉色的袄子,她的衣着一向浓烈,像是一团火焰。可今日却如此温柔,衣领上的绒毛包裹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整个人看起来娇小可人。


他大步上前,沐沉夕正寻着谢云诀,瞧见裴君越走来。大庭广众的,她也只能向他行了礼。


裴君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啧啧称奇:“你今日这一身...真是不错。”


“婆婆替我挑的。”沐沉夕笑了起来,“她以前也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想来眼光自是不错。”


“还得看谁穿。换了旁人,这粉色穿在身上,简直土到家了。可你穿着,软软糯糯,像极了糯米藕。”


“我看你是饿了。”沐沉夕撇了撇嘴,“话说回来,我夫君哪里去了?你可见过他?”


“被太后和皇上一同唤去了。”


沐沉夕皱起了眉头:“都除夕了,王家那事儿就不能消停一些么?”


“平白惹了一身腥,确实是烦。不过男人纳妾也很寻常,你何必如此执着?依我看那王诗嫣就算进了谢府,还不是任你宰割。”


沐沉夕哼哼了一声:“他要纳妾便纳妾,我可从未阻拦他。”


“你听听自己话里这酸意,他哪里还敢纳妾。”裴君越顿了顿,又指了指沐沉夕的肚子,“不过说句实在的,你们成婚都多久了,还不见动静。这若是时间久了,他早晚是要纳妾的。”


沐沉夕不悦,这也不能怪她。成婚虽久,可圆房也就这两三个月的事情。哪能那么快就有了?


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早晚的事,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我这也是关心你。”裴君越说着话,目光却一刻也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


忽然,沐沉夕瞥见远处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顿时露出了笑容,大步走向谢云诀。


还没等她走近,忽然听到一声通传——太后驾到——皇上驾到——


☆、有喜


谢云诀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沐沉夕上前几步。他的目光转向她的时候,瞬间温柔了下来。谢云诀仔细瞧了瞧:“怎么不穿我备下的那件。这一身...新做的?”


沐沉夕对于做衣裳这种事,从来不上心, 都是叮咛替她做什么,她就穿什么。


好在叮咛是个心细的, 每次吩咐下去做的衣裳都很合身。但她多半是要给谢云诀瞧上一眼图样,时不时他会圈出几处要修改的地方。所以这一身新衣裳, 他一眼便瞧出来了。


“是你娘亲给我的, 怎么了?”


谢云诀笑了笑:“好看。”


连续两个人说好看,应该是真的好看了。沐沉夕笑了起来,衣袖下偷偷捏住了他的衣角。


皇上和太后都落座, 众人行礼之后, 也依照席次坐下。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深宫中的妃嫔们也都纷纷列席。沐沉夕扫了一眼, 宫中新旧交替, 妃嫔换了大半。有许多年轻的面孔。


而原本的四妃, 也只余下孟妃依旧神采飞扬,其他人即便是盛装出席,也难掩颓色。


此前那位赵婕妤看起来也颇为精神,今日穿了一身湖绿色的冬袄, 方才进来时,小脸冻得唰白,还要努力走出扶风弱柳的姿势,看得沐沉夕都替她冷。


如今暖和起来了,她连打了两个喷嚏。


沐沉夕小声对谢云诀道:“冷热交替, 这赵婕妤怕不是离染上风寒不远了。”


谢云诀略略扫了一眼:“所以你要多穿衣裳,不要总觉得自己习武就比别人身体强健。”


“我看赵婕妤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也没见染风寒。何况我这穿得都行动不便了。”


沐沉夕抬了抬胳膊,露出了里面层层叠叠的衣裳。谢云诀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他母亲还真是和他想到了一处去。


宫宴之上,后宫嫔妃们你一言我一语。以前沐沉夕还不曾听出门道来,只觉得她们鸡毛蒜皮,一点小事翻来覆去说,着实是无聊。


此次得了老夫人的指点,她竟也能听出这些妃嫔们话里面的机锋。但左不过是抠字眼做文章。


赵婕妤从来不参与其中,只是偷摸着向皇上抛媚眼。沐沉夕低声对谢云诀道:“我觉得这赵婕妤是个妙人,旁人争风吃醋,互相勾心斗角。可劲儿全都使错了,明明此时此刻皇上才是最要紧的。”


谢云诀塞了一块鱼肉进她嘴里:“你倒是在此事上颇有心得。”


“可惜啊,没有用武之地。”沐沉夕一脸惋惜,“我忽然发现自己还挺有天分。”


“这么说来,不能让你一展拳脚,倒是我的不是了?”


沐沉夕终于听出了谢云诀话里的意思,用力摇了摇头:“那就不必劳烦了,毕竟多养活个人还要多费银钱。我们府上在宽裕,也不能浪费在这件事上。”


谢云诀捏了一下她的耳朵:“是啊,养活你已经不容易了。”


沐沉夕瞪他:“我又不铺张浪费,怎么就不容易了?”


她却是不铺张浪费,但谢云诀不自觉地便想给她添置各种物件。衣裳首饰都得是长安城里最好的,谢府的大厨也是从各地请来的名厨。


除却这些,单单就是金银玉器,谢云诀便替她添置了三四只匣子。许多沐沉夕都没见过,平日里梳妆打扮,都是叮咛替她挑选。她也不知道叮咛往她发间插了什么,所以行动之间从来都毫无顾忌。


有时候夜晓看着,都害怕她动作太大,把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给甩出去。


沐沉夕也不是没甩出去过,最后都被夜晓给捡回来了。他还曾向谢云诀提过此事,委婉道出,替夫人添置这些物件并无必要。


谢云诀却没有听进去,只是轻描淡写道:“这些物件,她只要是碰过,便值了。哪怕是她想丢水里听个响,也无不可。”


夜晓被自家主子这话震撼到了,原本那般谦谦君子,谨言慎行的一个人。如今也没能过美人关。这要是谢云诀当了皇帝,肯定是个昏君。


沐沉夕不晓得,转头看谢云诀的时候,发髻间的一只玉蜻蜓颤着翅膀。


两人正低声絮语,忽然太后提到了沐沉夕:“谢妃,哀家看着谢太傅和定安郡主伉俪情深,也是老怀安慰。来,哀家敬你们一杯。”


两人起身,谢云诀朗声道:“原是我和内子向太后敬酒才是。”说罢两人一饮而尽。


太后笑道:“我记得以前谢太傅是不喝酒的,怎么如今却破了戒?”


“内子喜欢喝酒,偶尔小酌怡情,渐渐也就喝了。”


“你们夫妻二人感情甚笃,真是羡煞旁人。陛下瞧着定安郡主如今幸福美满,想必也十分欣慰吧?”


皇上瞧了沐沉夕一眼,点了点头。


可他的目光却没有落在沐沉夕的身上,仿佛似看非看,一扫而过。沐沉夕觉得奇怪,皇上看起来似乎精神有些恍惚。


上一次的事情之后,皇上心中必定存了芥蒂,今日宫宴结束后,她还是该去寻他,把话说清楚。


“不过哀家倒是有些担心,你看你们成婚时日也不短了,这怎么也不见有个喜讯传来?”


一晚上,接连两个关心她的肚子了。她瞧了眼谢云诀,他不疾不徐道:“多谢太后关心,只是子女缘分也虚顺其自然,不可强求。”


“话虽如此,但定安郡主也该努力一些才是。”太后笑道,“你看陛下子嗣众多,有两个原因。一是,陛下宫中妃嫔充盈,自然也好开枝散叶。二是,宫中有一位宋太医,医术高明,一剂汤药喝下去,药到病除。”


谢云诀拱手道:“太后美意,臣心领了。只是臣曾立下誓言,今生只与一人携手,绝不纳妾。至于求子的汤药,谢氏也有名医,一直在为内子调理。”


沐沉夕今日从老夫人那里学了些话术,正要和太后交锋。可张着嘴,一句话没说出来,全被谢云诀替她答了。


英雄无用武之地,她只能在一旁傻站着,百无聊赖地捏着谢云诀的衣袖,一言不发。


这模样,在旁人看来十分楚楚可怜。可这其中不少认识沐沉夕,只觉得这女人装模作样骗了谢云诀。


分明提了刀在战场上能直取上将首级,这会儿还在这装柔弱。看得人痛心疾首,简直想当面戳穿她,让谢云诀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可惜...她们打不过沐沉夕...


太后讨了个没趣,便转移了目标:“谢太傅还真是护短。太子,你瞧着太傅夫妇伉俪情深,可有想过,你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裴君越瞧了沐沉夕一眼,脸上带着笑容:“选妃之事,父皇已经交由姑姑和太傅。只待开春之时赐花了。”


“好,好。到时候你可不能学着太傅,还是该早日绵延子嗣才是。”


“孙儿谨遵皇祖母教诲。”


裴君越的话答得周全,太后寻不出什么错处来。宫宴上,歌舞升平,一派欢乐祥和。


毕竟是除夕守岁,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喜气。皇上和太后赏赐各宫之时,也赏赐了沐沉夕一些东西。


沐沉夕毫不手软地收下了,连带着上次讹诈皇上的东西,她如今十分富裕。


她这些银两,多半是担负些沐府的日常开支。但沐府的其他支出,就得由弟弟自己去想办法了。


他没有功名在身,也没承袭家中爵位,想要有进项,倒也十分艰难。


但沐沉夕不管他,只当是在磨炼他。沐沉念倒也没有什么怨言。


除夕宴到一半,循例是要燃放烟花爆竹。众人走到宫门口,小太监们已经准备点燃烟花了。


沐沉夕挨着谢云诀站着,太子却说身体不适,先一步离去了。


两人有说有笑之时,沐沉夕忽然觉得一阵异样。她捂着心口,只觉得难受得紧。方才吃下去的东西翻涌着要吐出来。


谢云诀觉察到她脸色不对,关切道:“怎么了?”


沐沉夕摇了摇头,努力压下这想吐的感觉。可是忍了忍,却还是没能控制住。她快步走到一旁,扶着柱子,口中涌出了些酸水。


此时此刻,爆竹燃起。烟花炸开的刹那,沐沉夕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耳边传来了阵阵混乱的声音,接着她落入了温暖的怀抱之中。她知道,一定是谢云诀在抱着她。


接着,沐沉夕便是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悠悠醒转过来。一睁眼,赵婕妤放大的一张脸几乎要贴在她的脸上。


沐沉夕皱起了眉头,双唇翕动:“怎么...是你?”


“除夕宴你晕了过去,首辅大人将你抱到了就近的寝宫,也就是我这里。不过他是男子,不便久留,便在紫宸殿候着了。后来,宋太医过来诊过了脉。”


赵婕妤瞧着她,难掩激动:“你不问问自己是怎么了?”


“怕是吃撑了,吐了。”沐沉夕挣扎着想坐起来。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沐沉夕有时候饿肚子久了,乍放开了吃,便收不住,很容易吃到吐。


为此也没少挨娘亲的责备和钟柏祁的责骂。


她今晚吃得也不少,估摸着是衣服穿太多,勒的。


赵婕妤噗嗤一口笑了出来,戳了戳她的脑袋:“郡主平日里挺聪明的,这会儿怎么糊涂了。你呀,这是有喜了!”


沐沉夕一怔,缓缓睁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


“宋太医来诊脉,亲口证实是喜脉。你都没瞧见太后的神情,跟吞了苍蝇似的。他们还不让我告诉你,真不知有什么好隐瞒的。”


沐沉夕的手下意识地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她呆愣了许久,都没能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


她...就要当娘了?


沐沉夕这才发现,自己全然没有做好这个准备。原本她都只是嘴上说说,却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当一条生命到来之时,她忽然觉得,心底里有些东西发生了变化。


此时此刻,她很想见到谢云诀,将这个消息告诉他。


赵婕妤看出了她的想法,轻轻拍了拍她:“郡主,你好生歇一歇。明日再去寻谢太傅。”


外面风雪漫天,沐沉夕思忖了片刻,决定还是先躺下歇歇。


这一夜睡得不是很安稳,离开了谢云诀,沐沉夕仿佛回到了战场上。只觉得四下虎狼环伺,随时随地都会有人想杀她。


她防备得紧,自然也不能安然歇下。半夜里赵婕妤过来瞧过她,只是掀开帐子瞧了瞧,没有做什么便转身离去了。


翌日清晨,沐沉夕用完早膳便迫不及待想要去寻谢云诀。可询问之下才得知,昨晚沐府出了事,谢云诀匆匆赶回去了。


沐沉夕原是想回去,但太后得知之后却说,大雪封了路。要待宫人清扫干净,才能回去。可这雪下个不停,看来这一两日都回不去了。


沐沉夕待在宫中,这一大早上,前来拜访祝贺的人络绎不绝。她留心观察了一下,发现果然没有人送来吃食。看来宫中的人都颇为谨慎。


她如今也陪着小心,赵婕妤给她的食物也不太敢入口。她姑姑就是死在这皇宫里,沐沉夕不敢冒险。


好在皇上念及她住在此处不便,替她在他的寝宫旁另寻了一处宫殿住着。昨日皇上喝了不少的酒,说是酒醒之后来探望她。


沐沉夕换好了厚实的衣裳,小心翼翼地踩着雪。以前不觉得,如今总是怕一不小心摔一跤。


可她明明下盘练得稳,寻常不会摔跤。这么一担心,还真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她心下一空,正要以手撑地,忽然一只胳膊兜住了她的腰。


☆、中计


沐沉夕心下一喜, 含情脉脉地抬起头来,却正对上裴君越似笑非笑的眼睛。笑容消失,她稳住了身形, 拉开了一步远的距离,当着宫人的面福身施礼。


裴君越笑道:“你以前还总说我下盘不稳, 逼着我站了多少梅花桩,如今平地走着都能摔跤, 真是风水轮流转了。”


沐沉夕哼哼了一声, 却没有反驳。她有身孕这件事情还是姑且保密,她希望最先知道的是谢云诀。


两人在雪地上并肩而行,沐沉夕疑惑道:“大年初一, 你不在东宫里陪那些良娣侍妾, 来宫里做什么?”


“来看你啊。”


沐沉夕白了他一眼, 压低了声音:“新年初月, 你就想挨打是不是?”


“你瞧你, 如今连玩笑都开不得了。那以前在边关一起骑马看星星,也不见你这么矫情。”


沐沉夕皱起了眉头,裴君越真是挨打的边缘反复试探。以前在边关,她最烦的便是他成日里跟着她。她那时候正伤情, 最想做的就是骑马散心,自己一个人看看星星。


这家伙每次一瞧见她把马牵出来,也忙不迭巴巴地跟上。而且一路上唠唠叨叨婆婆妈妈,仿佛是在念经。沐沉夕每次都是放空自己,练就一身充耳不闻的好本领。


那时候裴君越见缝插针说了许多这样的话, 她全然没留意。


裴君越知道她应和得有口无心,却依旧忍不住要讲。哪怕是无意中的一句回应,他也情愿相信这是真的。总是盼着有一天,一切都能成真。


直到她回长安,大婚的消息传到太子府。他心中还一直觉得谢云诀并不爱她,兴许她有一天认清了现实,早晚会回到他身边。


可是从裴君越了解的消息来看,谢云诀待她实在是宠上了天。除夕宴上,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他的眼中,仿佛一把刀生生在他的心口上仿佛划开。


饶是如此,当天后问及他婚事之时,他还是要笑着应对。


两人一同走向了乾清宫,裴君越是得了召见,故而去了偏殿候着。沐沉夕被安置在另一偏殿之中,这一两日的时光,她都觉得难熬。


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有些发愁,后面宫人忙忙碌碌。风裳取了披风替她披上,小心翼翼道:“师父,你如今不比以前了,可不能冻着。”


沐沉夕低着头,手摸了摸肚子,其实全然没有感觉。只是她仔细回想,似乎这个月的葵水确实没有来。


她以前风餐露宿的,葵水时常不来,也是寻常,故而没有当回事。没想到这才没两个月,居然就怀上了。


她嘴角扬起,转头对风裳道:“你说,我这肚子里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风裳想了想:“虽说我喜欢女孩儿,可我希望是个男孩儿。”


“为何?”


“大户人家,总想要子嗣绵延香火。若是能生出一个男孩儿,师父你在谢家的地位便能巩固了。”


沐沉夕没想到风裳竟然能想到这一层,她倒是没想过。男女在她眼里都差不多,毕竟她虽是女子,可在沐家得到的疼爱从来不比沐沉念少。


“不过,我觉得公子和寻常人不同,他兴许不会在意。”


沐沉夕捏了捏风裳的脸:“你便是想的太多了,无论是男是女,我都一样喜欢。若是阿诀因为是女孩儿便不高兴,便是我看错了他。我又不是仰人鼻息过活,不需要母凭子贵。”


风裳笑了起来:“都怪钟将军,他还偷偷问了我这些事情,还塞了我好些话本子让我学学那些宅院里的女人是如何巩固地位,抓住夫君的心的。还叫我暗中保护你。我师父是谁啊,哪里需要学那些。”


沐沉夕关上了窗户:“钟叔和长公主总是担心我受气,先不说阿诀不会欺我。便是欺我,我若不愿意,也不会受着。”


“那你可真是厉害——”裴君越说着话大步走了进来。


沐沉夕蹙眉:“你怎么不通传便进来了。”


裴君越看起来气息有些紊乱,似乎是匆匆跑过来的。他抬了抬手,屏退了宫人。风裳瞧了沐沉夕一眼,她颔首,她才退了出去。


“这么急赶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裴君越压低了声音:“我方才在偏殿候着,忽然听到有人说...要害你。”


沐沉夕一脸困惑:“这宫中要害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吗?还要说出来?”


裴君越愣住了,又慌忙解释:“是真的,他们说什么机会难得。我还隐约听到了一个词——寒鸦。”


沐沉夕眉头紧锁,狐疑地瞧着裴君越。他竟然也知道寒鸦。


“之前在边关,不是老有人刺杀我么。我暗中调查之后发现,里面好像有许多都是来自一个叫寒鸦的组织。所以...所以我很担心你...”


“可他们想害我,为什么会让你知道?”沐沉夕心下有些莫名发慌,下意识地将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心跳也开始加快。


裴君越想了想:“是...是我中计了?”


沐沉夕简直想翻白眼:“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可骗我来这里见你有什么用?我还能害你不成?”


沐沉夕扶额:“你现在不该在这里问问题,而是应该赶紧走。”


“可是——”


“你想自己走,还是飞出去?”


裴君越只好转身向门口走去,沐沉夕忽然感觉窗口有人一闪而过。她立刻一手抽出袖中的刀,一手去推窗户。可方才能打开的窗户,此刻却严严实实关上了。


她转身向门口冲去,却听到了裴君越的惊叫:“糟了,门锁上了!”


沐沉夕上前推了推,皇宫的门不比寻常,结实的很。她踹了几脚都没能踹开,又不敢太过发力,便指使着裴君越道:“你把门撞开。”


裴君越摊手:“你都踹不开,我还能撞得开么?”


沐沉夕冷哼了一声:“这么显而易见的计谋你都能中,真是枉费我多年来的悉心栽培。”


裴君越哭笑不得:“兵书上也没写这些,何况...你何时栽培过我?”


沐沉夕瞪了他一眼,裴君越无奈:“好好好,栽培过。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静观其变。”沐沉夕坐了下来,抱着胳膊思忖道,“这毕竟是皇宫,若是要刺杀,不会选在白天如此正大光明。此处又是皇上寝宫,你父皇此刻还未酒醒。能有如此大的本事在此处指使宫人的,整个皇宫里,怕是只有一个人——”


裴君越惊骇道:“太后?可是她——她为何要如此?”


“大约是想一石二鸟,我若是和你一起死了,万事大吉。若是我们其中任何一人死了,都可以栽赃陷害。但现在的问题是,她会用什么手段?”沐沉夕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有什么机关。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愈发觉得四肢酸软,浑身出了虚汗。有些异样的感觉自体内升腾起。


裴君越也是不停擦汗,甚至脱下了外衫。


“你做什么?”沐沉夕心情烦躁,只觉得头昏脑涨的。


“热。”裴君越扯了扯衣领,“这房间的炉火烧得也太旺了些。”他说着向那炉子走去。


沐沉夕忽然觉察到了什么,她一直在防备敌人会从什么地方出现,却原来太后布下的局早已经开始。


太后的手段并不高明,偏偏裴君越就中了计。沐沉夕觉得自己一定是和谢云诀在一起久了,脾气也变好了。换做是以前,管他什么情形,先把人揍一顿再说。


她大步从裴君越身旁走过,来到了那燃着的香炉边,捏着鼻子道:“你说这香是不是有问题?”


裴君越的脸色也愈发红了起来,呼吸急促,一边擦汗一边道:“你...你的意思是——”


沐沉夕快步去取了一盆水来,一把倒在了那香炉上。香炉静默了片刻,忽然喷出了大股白烟。沐沉夕屏住了呼吸,裴君越却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她赶忙寻了快布,沾湿了水,一把捂住了他的口鼻。


可是裴君越却忽然摸上了她的手,垂眸瞧着她,缓缓凑近。


沐沉夕连忙抽回了手:“你自己捂住口鼻,离我远些。”说着向窗边走去,想看看有没有法子能赶紧离开此处。


她四肢已经酸软了,屏住呼吸不是长久之计。


可是没走几步,沐沉夕听到身后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她侧身想要闪过,却被裴君越一把抱住了腰,自背后紧贴着她,凑近她的耳边,声音里带着哀求:“夕儿,帮帮我...”


沐沉夕努力想要挣脱,可是此刻力气大减,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开。


裴君越似乎也觉察到了她挣扎的无力,动作也大胆了起来。壮着胆子要与她耳鬓厮磨,粗1重的呼吸扑在脸颊上。


沐沉夕全然明白了太后的狠毒,她刚有了身孕,此刻中了这迷药,若是裴君越对她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只怕这个孩子就保不住了。


即便她知道这是阴谋,她和谢云诀也会恨死裴君越。太子失去了背后强有力的支持,孤立无援之下,被废也是早晚的事情。


沐沉夕趁着裴君越晃神的功夫,一个转身,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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