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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6)(1 / 2)

只让这人生不如死,却不要命。


钟柏祁的火气还没消,还想踢上两脚。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官府的人来了——


几人正上头,沐沉夕却慌了起来。这官府抓住了不要紧,寻常的府衙是不敢拿他们怎么样的。


然而她最怕的是这件事传到她爹的耳朵里,她爹可能会派桑落来,奔走千里执行家法。


沐沉夕赶忙对着其他人大吼了一声:“别打了,当心我爹知晓!”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如梦初醒。只是瞬间的功夫,就齐齐向门口涌去。就连钟柏祁也捂着帽子一溜小跑。


那情形,跟当初一群人偷偷喝酒被沐澄钧发现时候没什么两样。可见沐澄钧虽然离开了边关数年,但积威犹在,光是提一下,都能让几个人吓破胆。


官兵飞快赶来,瞧见这一伙人狼狈逃窜,又看到地上躺了个人,便冲过来捉人。一时间鸡飞狗跳,钟柏祁几人都整齐划一地开始遮脸。


这模样,像极了江洋大盗。


沐沉夕还是讲江湖道义的,塞了个银子给那玥姨,便拉着裴君越逃命。毕竟身为唐国的十七皇子,若是被人知道来了这样的地方,他恐怕自此与皇位无缘了。


裴君越注意到沐沉夕无意中握住了他的手,嘴角止不住扬起。他跟在她身后,心中全然没有担忧。只是希望这一刻能够停留得再久一些。


那些官兵瞧见慢了一步的沐沉夕和裴君越,立刻扑过来围堵。


沐沉夕又不能像杀敌一样对无辜的官兵们下杀手,眼看着就要走散。她吼道:“钟叔,快来救我!”


钟柏祁闻言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撂下一句话:“自求多福吧!”说完一闪身不见了。


“这家伙也太没意气了!”沐沉夕一脚踹翻了一个冲上来捉拿她的官兵。没留神旁边有人拿刀砍了过来。


裴君越其实本可以也将那人踹翻,却忽然心下一动,扑上去抱住了沐沉夕,口中叫道:“小心!”


话音刚落,沐沉夕便听到了皮开肉绽的声音,整个人被裴君越带着在地上滚了几滚。


沐沉夕扶住了裴君越,他整个人倒在了她身上。她没有办法,不再恋战,寻了个机会突围了出去。架着他一路狂奔,这里地形不熟,她拐进了一个小巷之后,还迷了路。


好在官兵们也跟丢了,暂时安全了下来。


沐沉夕这才来得及检查裴君越的伤势,背后血淋淋的口子是皮开肉绽。她皱着眉头,颇有些心疼:“你说你逞什么英雄,保护好自己不就行了,干嘛替我挡?”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下意识的...大概是本能吧。”裴君越深情地瞧着她,见到她为自己心疼,心中有些小得意。


说不定借着这次机会,他可以一举得了她的芳心。


沐沉夕却冷哼了一声,嗤笑道:“本能?你这就是功夫差,平时不知道勤学苦练,到了危急时刻才会慌了手脚,导致自己受伤。就你这样,在战场上都死八百回了。回去我就你加急特训。”


裴君越两眼一黑,这...这怎么跟茶肆里听说书人讲的传奇故事不太一样呢?英雄救美之后,美人不都是以身相许么?


沐沉夕简单给裴君越做了伤口的处理,循着路摸出了这座边城。


城外的小树林里,钟柏祁到底是没有不讲义气到底,还在那里等着她们。


沐沉夕翻身上了马,一群人借着月色赶路。


起初还没有人说话,忽然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说,今晚像不像咱们十几岁在沐将军麾下当兵那会儿?”


“像!那时候训练太苦了,俺们就溜出来喝酒。结果有人叫,将军来了!吓得俺一脚踩进了臭水沟,扭断了脚脖子。还是大将军把俺背回去的。”


沐沉夕哼哼道:“原来你们那时候就这么不讲义气。”


“大小姐,我们可是因为替你出头才招来了官兵。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


沐沉夕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前方的钟柏祁。


他原先也是和大家一起笑着,可是笑着笑着却忽然大哭了起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知道大将军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纷纷拿眼神示意军师,军师瞧了他们一眼,忽然撇过头,眼泪滚落了下来。


几人都愣住了。


寂静无声地回到了军营之中,他们不放心,站在军帐外守着。


因为裴君越受伤,沐沉夕便带他去看了军医。正处理伤口,沐沉夕忽然听到外面来报:“斥候来报,金国大军正往边关集结!”


沐沉夕放下了手中的布,起身冲了出去,径直来到主帅营帐之中。


可是当她进去的时候,才发现气氛十分不对。以往金国进犯边境,大家虽然紧张,但也有条不紊应对。今日的气氛却很沉重,所有人的眼眶都红了。


她感觉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却不知道是什么。


直到很久以后,沐沉夕才知道。那时候,钟柏祁已经收到了她爹被处死的消息。


当年大家放浪形骸,惹是生非,虽然都成了将军,却依旧有着少年心性。最大的原因便是,沐澄钧还活着。


他在他们的心目中不仅仅是大将军,更是他们的军魂所在。他为他们撑起了整片天空,所有人都会觉得,只要有他在,金国就不可能越过唐国边境一步。


可是那一日,他们的天塌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钟柏祁纵马在月色下痛哭之时,也是在用泪水和过去的那个自己告别。


沐澄钧死了,他还活着。唐国的江山,自此要由他来守护。


沐沉夕看着酒醉的钟柏祁,忽然发现他的发间竟然也生出了些白发,只觉得心都有些揪了起来。


这才短短几年,钟柏祁担负着那么多的重担,还要日夜为她操心。年岁不大,就已经早生华发。


沐沉夕轻声对谢云诀道:“他醉了,今晚就到这儿吧。”


谢云诀颔首,沐沉夕唤人要将钟柏祁抬进去。两名仆从出来,钟柏祁却忽然一把攥住了沐沉夕的胳膊,满眼通红,眼神涣散着,额头青筋爆出:“沉夕,替他报仇!替他报仇啊!”


沐沉夕低头看着他,缓慢而坚定地握住了钟柏祁的手:“我会的。”


他这才缓缓松开了手,被两个家丁架了回去。


离开钟府,沐沉夕的心情有些沉重。谢云诀揉了揉她的头:“好了,别难过了。”


“我不是难过,是...是痛恨自己。为什么回来这么久,还是一事无成。”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沐沉夕抬头看着他:“如果没有你,我根本无计可施。阿诀,我明明知道,要想在长安立足,要想为我爹报仇,达成他的遗愿。我就必须变成一个攻于算计虚与委蛇的女人。我该借着给太后侍疾的机会去讨好她,也该四处游走,成为像王诗嫣那样的永不见真心的名门闺秀。可我...可我做不到。”


“你何须变成那样?”谢云诀不解。


“那样...路好走一些...”


她走在前方,身形萧索。这些时日的甜蜜,他能感受到她的开心和快乐。可是他可以带给她的,却远远不及她这些年所受的伤痛。


沐沉夕原本是那样骄傲自负的一个人,她从不羡慕旁人。所有人都觉得她离经叛道,背后指指点点。她却都只是仿若衣袖间沾了些尘埃,挥一挥便都拂去了。


可如今,她竟然羡慕起了王诗嫣。


在谢云诀的眼里,那只是一个面目模糊的女子。从前长安人人都称赞王诗嫣温婉贤淑,精通琴棋书画,是难得的才女。还时常将他和她比作金童玉女。


可他都只是风过耳便,未曾往心里去。偶尔见到了,也只是觉得太过寻常。经历过热烈如沐沉夕一般的女子,谁的眼里还能有王诗嫣这般无趣木讷的大家闺秀。


谢云诀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我倒是庆幸在你回长安的第一日便见到了你,免得让你成了那样的人。”


她抬起头瞧着他。


“我们是夫妻,自然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能成事,也是因为夫妻同心。你做了那么多事,我只是替你收尾罢了。”谢云诀的手指拂过她的长发,“钟将军只是醉了酒,并非是在责备你。”


“即使他不责备我,我也不能原谅自己。”沐沉夕抬起头,眼中蓄满了泪,“我有时候就在想,会不会是因为我以前不懂事杀了人。才惹得孟氏连同其他两大世家联手害死了我爹?”


谢云诀凝视着她,心头震动。


她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他的枕边人背负着这样沉重的自责和伤痛度日,而他却丝毫没有察觉。


回长安的时光,他只想着要用安宁幸福的时光去平缓她的伤痛。想要像曾经沐丞相做过的那样去宠爱她,弥补她失去的一切。


可原来那些伤痛一刻都不曾远离,她只是藏得更深而已。时间再久一些,怕是要成了她的心魔。


他停下了脚步,扶住了她的肩膀。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风裳要来撑伞,谢云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远离。


她的睫毛上沾了雪花,谢云诀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你听着,沐丞相的死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当年他推行科举,以科考选仕,触及了世家的利益。王孟齐三家积弊多年,子孙都是些无能之辈,如此一来,等于断了他们的生路。于是她们才联手罗织了你爹的罪证。即便不是你,换一个人来当丞相,若是触及了他们的利益,一样会被他们陷害。”


“那你呢?”沐沉夕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头一直萦绕的疑惑。


☆、切磋


谢云诀怔了怔, 他感觉到她的手稍稍抽离了一些。


他却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谢家是书香门第,即便是科考也并不会有分毫的影响。”他顿了顿,“其实当年我父亲也是暗中支持沐丞相的, 可惜他碍于宗族压力,未能及时站出来。沐丞相死时, 他也很后悔自责。”


沐沉夕张了张嘴,谢云诀拢着她的手放在怀里:“我知道你遭遇了那么多的事情, 很难再去相信别人。可是当初开恩科的那一年, 父亲便命我前去参加科考,你便知晓,我们谢家是支持沐丞相的。”


“所以你当年参加科考, 不是为了早日摆脱我?”


谢云诀的目光缓缓移向一旁, 沐沉夕抽回了手, 撇嘴道:“果然那时候还是不喜欢我。”


说罢负手前行, 谢云诀无奈上前抱住了她, 将她拢在怀中:“都是我不好。所以我想用余生来补偿你,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尽管开口。”


沐沉夕做梦都不敢想有一天谢云诀会这样低声下气地哄她, 安慰她,心里有一丝甜蜜又有些小得意。她仰起头:“什么都可以吗?”


“嗯。你若是想到,随时提。”


“没有任何底线么?”


“没有。”谢云诀顿了顿,补充了一句,“除了和离。”


沐沉夕想起初嫁给谢云诀的时候, 满脑子都是利用完他就走的念头。她用尽浑身解数想要他喜欢她,如此就能借力达成她的目的。到头来都只是她自己徒劳。


可是现在,她不必再去揣测担忧,害怕自己满心希冀会落空。谢云诀很是知道如何让她安心。


明明前一刻她还感觉到冬日的寒冷,可是如今在他怀里,只有温暖的甜意。若是爹娘也在,看到如今的她,一定会为她高兴。


两人走到院门口,沐沉夕忽然附耳道:“我想起来想要什么了。”


“什么?”


“我想和你打一架。”


“.....”


谢云诀一脸不解地瞧着她,他一向知道与众不同,但这想要与自己夫君打架这种要求,真是闻所未闻。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功夫不好,可是近来好几次发现,其实你只是深藏不露。所以想...比划比划?”


“这...这没有必要吧?”谢云诀有些为难。


沐沉夕撇嘴:“你不是说什么都依我吗?”


“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厉害,整个唐国怕是都找不出对手。我何必与你切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沐沉夕得了夸奖,笑逐颜开。不过她也没那么好糊弄,于是进屋之后,便缠着谢云诀,又是撒娇又是卖乖。


谢云诀被磨得没有办法,就寝前应了她。沐沉夕伏在他胸口,一脸欣喜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手下留情的。”


谢云诀笑着瞧了她一眼:“好。”


“但你要全力以赴,不许藏私?”


谢云诀有些疑惑地瞧着她:“我的功夫到底厉不厉害,有那么重要么?”


“当然。”沐沉夕凑近他,一脸担忧道,“上次寒鸦之事你不记得了么?若是我能知晓你的实力,交战之时才能知道如何应对。”


谢云诀揉了揉她的头:“你是担心我拖你后腿?”


“当然不是!”沐沉夕啄了一口他的脸,“我是...我是怕失去你。”


“不会。”


沐沉夕叹了口气:“在遇到寒鸦之前,我也自负功夫天下第一。可是从王羽勉到齐飞恒,再到如今,遇到的敌人一次比一次厉害。说不定下一次连我都无法应付了。”


谢云诀知晓她的忧虑,也明白她并非杞人忧天。沐沉夕毕竟大小小那么多场仗打过来,对于危险比旁人都要敏锐。


江南之事虽然平息,可是其中的暗流涌动却一直未曾停歇。


于是谢云诀应了沐沉夕的战,只是要再过两日。这两日的时间不为其他,纯粹是让沐沉夕能休养生息。毕竟每晚传宗接代,着实是累人。


当然,累的只有沐沉夕,谢云诀并不觉得疲倦。可她非说是要公平一战,这几日都不许他碰她。


两人寻了个晴好的天气,便换了身轻简的衣裳来到了院落中的空地上。沐沉夕以前都是在此处习武,足够两人施展。


叮咛和丝萝一脸担忧,风裳却打着呵欠一脸不耐烦地缩成一团。她师父出手,还有悬念么?要不是她想亲眼见见这位唐国第一世家公子挨老婆打,才不会这么早起。


沐沉夕志满踌躇,抱拳施礼。


两相行了礼,沐沉夕便摆开了架势。叮咛皱着眉头:“丝萝姐姐,这可如何是好?手心手背都是肉,咱们支持谁?”


“我反正是支持我家公子的。”


“哦?你是觉得公子会赢?”


“是啊。”


“那咱们赌一场?谁输了,就负责喂小白。”


丝萝顿时犹豫了起来,她最怕蛇了,哪怕是一条冬眠的蛇:“这...这...”


风裳嗤笑:“叮咛,你这心眼太坏了,摆明了想欺负人家丝萝。”


“那你同我赌?”


“我不。”


听到几人对话,沐沉夕心下得意。若是在外面开一轮赌盘,谢云诀的赔率一定极高。


她挽了个剑花,纵身上前。长剑破空,迅疾地刺向谢云诀。她有意避免伤到他,可谁承想,那剑送到他面前,他忽然凌空抬指,用力击打着剑身。


沐沉夕虎口一麻,长剑脱口而出。


她掠后两步,瞪圆了眼睛:“你偷师?!”


这可是她独创的招数,本来是为了欺负夜晓。夜晓想了许多法子都未能破解。


沐沉夕也不怕他破解,更不担心旁人学去。毕竟就算知晓了这招数,能有那样迅疾的反应和深厚的内力的人也不多。谢云诀居然学会了!


沐沉夕不敢再托大,认真和他交手。几番过招,谢云诀仿佛是故意气她,全是用的她的招数来对付她。


最让沐沉夕感觉到可怕的是,在谢云诀眼中,她的每一次出招仿佛都被看透。


她一向难寻敌手,这回竟然灾在了自己夫君的手上!谢云诀以前藏得太深了!


院子里其他的丫鬟们都看呆了,这两人过招,画面实在太过美好。尤其是沐沉夕出招,仿佛是在翩然起舞。


而谢云诀则是气定神闲,看似动作不大,却招招破解了沐沉夕的攻击。风裳则张大了嘴,忘记了往里面塞食物。


沐沉夕不服气,继续与他过招。可是越大破绽越多,沐沉夕急了,最后开始耍赖。


她一个老树盘根挂在了谢云诀的身上,捧着他的脸,正要一记脑锤。谢云诀却伸手挡住了她的额头。


她还没反应过来,单只手忽然被扭转过来,身不由己地向前倒去。最后被谢云诀反剪着手压在了雪地里。


她喘着气叫嚷道:“不行,再来过!我怎么可能会输?!”


谢云诀按着她不让她起来:“别太劳累了,歇息一会儿再来过?”


“不行,现在就来!”


谢云诀却不肯松手。沐沉夕只好先行妥协:“那好吧,你先放开我。”


“我放开你,你不许再出招。”谢云诀不想沐沉夕太累。


“好。”


她答应得太过爽快,谢云诀有些难以相信。沐沉夕被制住,此刻能屈能伸,可怜巴巴道:“夫君,你放开我嘛,我...我保证听你的话。”


谢云诀虽是知晓她这一肚子花花肠子,却还是舍不得她在地上太久。


刚要松手,忽然听到一声断喝:“谢云诀,你在做什么?!”


两人转头,便见钟柏祁和沐沉念二人站在院门口。沐沉夕了然,一定是沐沉念领着钟柏祁进来的。


沐沉念一向可以自由出入谢府,也不会有人禀报。不知不觉就让钟柏祁进来了。


眼前这一幕让钟柏祁惊呆了,他原以为谢云诀待沐沉夕好。可谁承想,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他居然如此欺凌她!


这可是三九寒冬,他竟将她按在地上,她如此讨饶他都不肯放过她!简直是禽兽!斯文败类!


☆、家暴


沐沉念也是一脸沉痛, 以前他就知道自家姐姐在心上人面前,总是很卑微。对于谢云诀更是予取予求,丝毫没有身为女子该有的矜持和手腕。


然而他没想过, 谢云诀居然能这么欺负他姐姐!他毕竟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虽说功夫不行, 可还是要拼一口气为姐姐出头。


加上沐沉念估量过,谢云诀看起来这么文质彬彬, 功夫一定极差, 否则怎么还会要一个暗卫贴身保护?


于是他冲了上去,出手袭击了谢云诀。谢云诀起身躲闪,沐沉夕总算能从地上爬起来, 转身要喝停弟弟。忽然, 一只孔武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转过头, 钟柏祁两只眼睛瞪圆了, 恶狠狠瞧着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任人欺凌么?!走!”


“不是——我——等等——”沐沉夕挣扎了起来, 谢云诀注意到那边的情况,一个错骨手将沐沉念的胳膊扭在一起,想要他一把推开。


沐沉夕拼命挣扎,似乎是故意拖延时间。谢云诀一个眼神示意, 夜晓立刻飞身落下,制住了沐沉念。


他大步上前去追沐沉夕,可钟柏祁步子迈得极大,不由分说已经将人拉出去很远。


谢云诀追了没几步,一转头看到院门外的烟儿。她正满脸惊恐地瞧着他, 看这情形,只怕也是误会了。


谢云诀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无奈地继续追出去。


可走到门口才发现,钟柏祁已经拽着沐沉夕上了马,策马扬鞭绝尘而去。茫茫雪地上只留下一串马蹄印。


沐沉夕刚刚和谢云诀交了手,还沉浸在失败的震惊中,整个人斗志都不高。此刻被钟柏祁拽走,也没有跟他动手的打算。


这些事,解释清楚便好。


沐沉夕跟着钟柏祁来到了钟府,钟柏祁一路走一路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说着还对家丁仆人厉声道,“都给老子认清楚,以后这就是钟府大小姐!”


沐沉夕忍俊不禁,想到谢云诀此刻一定是一脸无奈,又觉得好笑。


“钟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谢云诀那是在切磋呢。”


钟柏祁停下了脚步,两人穿过客厅来到了后厢房的茶室中。沐沉夕落座,钟柏祁命人煮了一壶酒来。


果然,茶室变成了酒室。


钟柏祁沉默了片刻,忽然眼眶一红:“闺女儿,你受委屈了。”


“...”


沐沉夕嗔怪道:“我没有!今日之事真的只是我们在切磋。”


“你别宽慰我了,这种谎话,换了谁都不能信。谢云诀不是个读书人么,从来没听说他会功夫。你平时找的也都是些高手切磋,而且就算是切磋,都是你打人,从来没有旁人打你的说法。”


“他真的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我以前都没发现。”


“不可能!”钟柏祁递了一坛子酒给沐沉夕,“你说,是不是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


“当然没有。”沐沉夕虽然觉得有些丢脸,但还是承认了,“是我技不如人。”


钟柏祁的手一松,酒坛子咣当落地,还好没有摔碎,只是滚了两滚。他起身扶住了沐沉夕的肩膀,满脸悲痛:“你也从不会承认自己输给任何人。他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让你不得不受欺负。”


“不是。”沐沉夕扶额,“他对我好着呢,也没有欺负我。而且输给自己夫君,也没什么丢人的。”


“是不是沐沉念?!你是不是为了阿念的前程,才将自己委身于他?如此委曲求全,受尽了欺辱?”


“...”


钟叔什么都好,就是以前话本子看多了,也爱去瓦肆勾栏里听戏,想法太多。


沐沉夕记得,此前没打仗的时候,钟叔还抱着一个话本子,一边看一边气得拿剑剁草。


她后来才得知,钟叔在看一本深宅大院里的女人之间的家长里短。说是一个世家的老爷去了七八个妾室,妾室之间互相勾心斗角。


沐沉夕听闻之时,看钟柏祁的眼神都不对劲了。那么铁骨铮铮的硬汉,居然喜欢看女人之间斗来斗去,简直是匪夷所思。


“没话说了吧,我就知道那小子不安好心。依照你的说法,他以前对你一点都不好。你说你要嫁给他的时候,我还很惊讶。现在看来,他就是想以此来折辱你。沉夕,咱们不受那个气。之前是老子没回来,现在老子回来了,给你撑腰!”


沐沉夕老脸一红:“实不相瞒,起初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当时想,他不仁,我也不义。所以就想着嫁给他之后利用他。可是日久见人心,我夫君待我那是挑出不出半点不好。”


除了传宗接代的心情过于急切,沐沉夕在心中默念了一句。


“你就别自欺欺人了。我听阿念说了,你在那姓谢的小子面前,那叫一个卑躬屈膝。每日要进宫给他送晚膳不说,他若是回府,还要一早就站在府门口接他。平日里他皱个眉头,你都要看他的脸色。不仅如此,还费尽心机要去哄他,爬上山抓蛇泡蛇酒给他喝讨好他。这些是不是真的?”


沐沉夕张了张嘴,这么一说,还都是真的。


可真发生的时候,明明是甜蜜的。他朝中事务繁忙,又想每日多见见她,便想出了送晚膳的法子,分明是夫妻恩爱才会如此。


可话到了钟柏祁嘴里,就变了味儿。而且沐沉念这臭小子,把她惧内的事情都说了出去,她以后还怎么在边关大军面前抬起头来?


沐沉夕思忖了良久,解释道:“这些确实是真的。不过呢,那时候是我有错在先。你那书册里不也写着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么?我只是照着你书上写的去哄哄他罢了。我夫君很受用的。”


钟柏祁恨铁不成钢:“那是给男人看的!”


“啊?可你以前也没告诉我呀。而且那些确实是金玉良言,十分有用。”


钟柏祁捂住了脸,无语问苍天。


“怪不得他敢如此欺负你,寒冬腊月将你按在雪地里殴打。这等禽兽不如之事都做出来了,以后还不知会如何!我决定了,自今日起,你住在钟府,不许再回去!”


沐沉夕真是有口莫辩。


而谢府那头,谢云诀也是挨了母亲好一顿数落。甚至老夫人还传来了家法。


晚上,挨了一顿家法还跪在祠堂里思过的谢云诀满心无奈,自家媳妇儿被娘家人带走了,自己还得在此处反思自己并不存在的错误。这都是什么事儿?


更糟糕的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首辅大人殴打家中妻子的谣言,仿佛是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这件事在长安造成了极大的轰动,尤其是长安城下到十二岁,上到八十岁的女子们,纷纷表示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们思慕了许久的男子,居然是这样的衣冠禽兽,深表失望。


而皇上自然也被惊动了,弹劾的折子雪片一般飞到了他面前。


连跪了三日祠堂的谢云诀早朝后被皇上留了下来,仔细询问了事情的缘由。皇上自然也是在意的,沐沉夕毕竟是在他膝下长大。成婚后若是真受了委屈,他也不会轻易绕过谢云诀。


不过皇上到底还是比旁人知晓得多一些,谢云诀的深情厚谊都看在眼里。


问清楚了缘由,忍不住笑了起来:“钟柏祁这急性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谢云诀也是满脸忧愁:“夕儿如今被带回了钟府,不知怎的,一直没有回来。”他叹了口


气,“陛下,此事若是您出面...”


“你不了解钟柏祁,他那性子,倔起来谁的话都不听。”皇上顿了顿,“倒是有个人的话,他一定听。”


“长公主?”


皇上瞧了他一眼:“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谢云诀意识到自己失言,便拱手道:“还请陛下为臣做主。”


“朕会同她说的,你不必担心。”


谢云诀离去,处理完政务回府之时,还特意路过了钟府。


而钟府内,沐沉夕被五花大绑,对着钟柏祁正破口大骂。钟柏祁只是挖了挖耳朵,权当没听到。


“老东西,你快放了我!我都说了是误会,你怎么就不信呢?是不是因为前年打仗落马时候脑袋被马给踩过?”


钟柏祁乐呵呵凑上来:“这才像沐大小姐,你瞧瞧你前几日那模样,活脱脱是个受气小媳妇儿。”


“我何时受气了?!你就是劳什子话本子看多了,就觉得豪门望族里都是勾心斗角和恶婆婆。这些全然都是你的妄想!我们家阿诀又专一又痴情,婆婆也待我很好。你才是那个坏人!”


“狗咬吕洞宾!”钟柏祁哼哼了一声,“我看你是被谢云诀那小子迷昏了头,你给我在这里好好清醒清醒!”


沐沉夕正恼火,忽然外面有人匆匆赶来。仔细一瞧,原来是长公主府上的人。


那人偷眼瞧了瞧沐沉夕,又被钟柏祁一瞪,顿时吓破了胆子,哆哆嗦嗦把请柬递来,一句话不敢说就跑了。


钟柏祁一头雾水打开了那封请柬,仔仔细细看了三遍,顿时激动地脸涨得通红。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沐沉夕嗤笑:“哟,铁树开花啦?”


钟柏祁嘿嘿笑了起来:“长公主邀我赴宴赏红梅白雪。”


“邀我了没?”


钟柏祁回过神来,又看了一遍,撇了撇嘴:“邀了。”


沐沉夕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这一定是谢云诀的手笔。


☆、绑了


寒冬腊月, 年关将近。长公主的寿宴便也设在了宫殿内,炉火烧得旺,自然也暖和。长公主府一大早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钟柏祁则是更早, 自从他收到请柬,就开始翻找衣服。沐沉夕怀疑, 他恨不得要把盔甲都扒拉上了。


她翘着二郎腿,挑眉道:“长公主与我姑姑相熟, 她什么喜好, 我最清楚了。你真不需要我替你挑衣裳?”


钟柏祁拿起了一件湖绿色的上衣正对着自己比划,一面还忍不住讽刺沐沉夕:“就你这眼光,比起楚玉羽都好不了多少。”


沐沉夕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名字:“你也认识我姨母?”


钟柏祁没有说话, 假装没听到沐沉夕的话。


“我娘还向我提到过姨母, 听说是个洒脱的奇女子。”


“你娘提到过她?”钟柏祁有些惊讶。


“是啊。”沐沉夕撒起谎来丝毫没有破绽, “我爹也提到过。听说她后来嫁给了皇上, 然后又死了。”


“大约是这样的。”钟柏祁含混地应了一句, 神情却变了,似乎想起了些什么。


“钟叔,你回长安,可有听到过什么与我有关的传闻?”


“你那么多传闻, 是说的哪一件?”


“和太后有关那件。”


“没听说过。”


沐沉夕思忖了片刻,缓缓道:“钟叔,我可能此前中邪了。”


她的神情太过严肃,钟柏祁一向不信鬼神,此刻也不由得将信将疑:“世界上哪有什么神神鬼鬼的, 你看你爹和我,战场上杀了多少人,要是有鬼,先来找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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