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近她耳边,轻声道:“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从很早很早以前...”
他自言自语呢喃着:“那天你骑马踏入皇城之时,我也在的。后来的接风宴上,我离你也并不遥远。可是那么多人,你只看到了谢云诀。我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才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为什么,你还是选择嫁给他?”
沐沉夕睡得太过香甜,全然不知道太子对她掏心掏肺说了这些话。
但床下这两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其实在雍关,你三番五次救我,其实你的心里是有我的吧?”裴君越握住了她的手,宝贝似的捧起来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这会儿也得亏沐沉夕昏迷了,要是醒着,非拿了红缨枪挑了他不可。
裴君越也不愧是在这么多皇子中能脱颖而出的,非常知道审时度势。沐沉夕醒着,他是决然不敢说那样的话。
但现在机会难得,以往藏在心里的话,忍不住想说给她听。
他掰过她的脸,犹豫了片刻,俯身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口。嘴角忍不住浮起了一丝笑意,仿佛是偷吃了糖的小孩儿。
沐沉夕没有任何反应,裴君越瞧了瞧四下,这是他的寝宫,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来了。
他脑子里浮现了一个念头,这念头一起,掌心便有些出汗。
可是机会千载难逢,喜欢的人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躺在面前。裴君越的喉结上下浮动了一下,手缓缓下移,触碰到了她的衣带。
沐沉夕今日穿的是红衣,为了林中行走方便,手脚都拿绳子束了。只是衣带仍旧是襦裙的带子,轻轻一碰,就散开了。
脖颈纤细修长,如同番邦进贡的那只天鹅。他有些痴迷地看着她,口中轻轻呢喃着:“别怕...我...我会负责的...”
这话仿佛是在让自己下定决心,裴君越俯下身。忽然,外面传来了宫人的惊呼:“首辅大人,太子已经就寝,请明日再来——大人——”
他指尖一颤,收回了手,原想将她衣带系好。可是慌乱之下却怎么也系不起来,最后只能草草拿被子替她盖上。
谢云诀大步走了进来,裴君越起身上前。
“太傅深夜闯我寝宫,是为何事?”
“听闻内子得太子相救,现在此处,特来将她带回。”
裴君越知道瞒不住,虽是不甘心,却也只得咬了牙:“她...她有伤在身,不如留在此处养一养伤,明日再带回?”
“如此多有不便,恐怕叨扰太子殿下安寝。”谢云诀话说得客气,人却已经径直走向了床边。
他掀开被子,瞧见了沐沉夕已经被扯开的衣衫,眼眸沉了下去。谢云诀俯身要将她抱起来。
沐沉夕仿佛是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哼哼了一声,自觉张开胳膊揽住了他的脖子。
谢云诀将她抱起,转身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窗边有一片衣角。
他没有多做停留,抱着沐沉夕大步离去。
太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两只手缓缓垂落。最后只能退后了几步,坐在床沿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只差一点点......
可是她身上的香气还在指尖,掌中柔软的触感也那么真实。他看着自己的手,缓缓贴在了脸上。
忽然,床铺下传来了一声低呼。
紧接着,一个女人尖叫着爬了出来。然后,有一个女人不疾不徐探出身来。
一个慌乱地抱着身子蹲在不远处,似乎只穿了一件肚兜,另一个理了理衣衫,向一脸惊骇的裴君越盈盈拜道:“小女齐飞鸾,见过太子殿下。”
裴君越瞧了眼不远处那个女人,孟氏旁支的孟颜。此前沐沉夕同他提过这两人。
他沉下脸来,她们从床底钻出来,难道方才的一切都听了进去?
裴君越的手按上了腰间的剑,孟颜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脑袋已经快和身体分离了,还娇滴滴做柔弱状:“有老鼠,奴家好怕。”
齐飞鸾瞥了她一眼,真是死到临头都不自知。她福身道:“太子殿下,奴家与孟妹妹今日酒醉,勿入了太子殿下寝宫。方才情急之下才藏身于此。自知有罪,请殿下责罚。”
裴君越冷眼瞧着她,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剑:“方才,你听到了什么?”
孟颜看到太子拔剑,吓得花容失色,慌忙趴在地上磕头:“我们什么也没看到!”
齐飞鸾脸上却没有慌乱。太子对齐家这位小姐没有太多的印象,只记得以前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后来偶尔开口也总是得罪人,是个怪脾气。
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胆色。
“回禀太子殿下,方才殿下所说的话,我姐妹二人都听到了。”齐飞鸾如实道。
裴君越站起身,正思忖着杀了这两人以后要寻什么样的借口遮掩过去。
齐飞鸾忽然跪了下来:“奴家愿助殿下达成心愿。”
裴君越的手顿了一下,眯起眼睛瞧着她。
齐飞鸾继续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子殿下是唐国的储君,将来天下都是殿下的。殿下想要一个女人,哪怕是臣妻,也该双手奉上,断然没有据为己有的道理。”
这话真是说到了裴君越的心坎上,只是长久以来,沐沉夕对他来说,都不仅仅是一个女人这么简单。
他宫中可以有良娣侍妾,但她们在他眼里和东宫里的物件无异,不过是用来调剂无聊的时光的。
但沐沉夕对他来说,有血有肉,他爱她敬她惧她,却求而不得。抓心挠肝,烈火烹油。
“你?你能有什么法子?”
齐飞鸾瞥了眼一旁的孟颜,太子会意,上前一步,手起刀落。
齐飞鸾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孟颜。她白嫩的脖颈上多了道口子,鲜血喷涌而出。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裴君越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不过,若是我不满意,你的下场,和她一样。”
齐飞鸾的身体颤抖着,只能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只要让她彻底对谢云诀死心,到时候走投无路,也只能投靠太子殿下您了。”
“十几年了,她自认识谢云诀起就没有变过,如何对他死心?”
“若她以为谢云诀主谋陷害了沐丞相......”
裴君越若有所思,良久,他挥了挥手:“你且回去,今日之事,若是透露半分——”
“殿下放心,不该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说。”齐飞鸾说得斩钉截铁,裴君越收回了剑,看着她大步出门。
起初走得平稳,可是到了门口,还是被门框绊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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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沉夕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晌午。她完完整整错过了自己寿辰的篝火晚宴,大臣们倒是吃到了烤肉。
林中之事,因为桑落和楚越的有意遮掩,并无人知晓。
她揉了揉眉心,头疼欲裂。昨天她真是太大意了,居然中了这种招数。
沐沉夕想要下床,却发现自己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身上的伤也都处理好了。她赶忙探头一看,发现是她和谢云诀的居所,这才放下心来。
裴君越那家伙一向跟她称兄道弟,嘴上也每个把门的,心思也很粗糙。若是他替她换了伤药,这事儿就没法向谢云诀解释了。
她掀开床帘,想要唤叮咛来替她更衣。可是一开口,却听到外面传来了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我真的不是杀手,你们信我啊。”
是风裳的声音!
沐沉夕连鞋子也来不及穿,胡乱裹了件衣裳便冲到了门口。
☆、女儿
院子里, 夜晓的剑正抵在风裳的双下巴下面。
她高声道:“刀下留人!”
众人齐齐转头看她,谢云诀眸色一沉,脱下外套大步走向她, 将她裹了个严实。
“怎么跑出来了?”
沐沉夕指着风裳:“那个,是我徒弟。”
夜晓狐疑地瞧着她, 沐沉夕干笑:“之前隐瞒是我不对,不过风裳确实是我徒弟。上次的事情, 她是在帮我。”
谢云诀蹙眉瞧着她:“你连我也骗?”
沐沉夕心道不妙, 这前一阵子刚哄好的,因为一句话,全完了。
“是...是不想你牵扯太深。”沐沉夕还有些虚弱, 借势靠在了谢云诀的怀里, 眼泪汪汪地瞧着他, “因为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能否成功, 只怕一旦失败, 你也会跟着我一起倒霉。所以...所以...”
谢云诀揉了揉眉心:“沉夕,你如今的话,我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沐沉夕堆起了笑脸:“怎么可能?夫君英明神武,这世间事哪有你看不透的。”
谢云诀对夜晓抬了抬手, 他移开了剑,却并未收起来。
风裳松了口气,冲夜晓憨笑。夜晓瞥了她一眼,神情冷漠。
谢云决瞧着风裳:“她这张脸,认识的人也不少, 你想明目张胆将她留在身边么?”
“这不是问题。”沐沉夕向风裳示意了一下。
她从怀中取出一只小药瓶,倒了些东西在自己的脸上,抹了几下,一张脸就白净了许多。再揉揉捏捏自己的五官,也渐渐变形。
不一会儿,眼前这个胖嘟嘟的小姑娘仿佛换了个人。但隐约还是能看出来是原来的样子。
“万事俱备,只要她再瘦些,旁人就认不出来了。”
谢云决皱着眉头瞧着她:“这是...易容?”
“只是把妆容卸去而已。”
谢云决和夜晓叹为观止。
沐沉夕又道:“对了,名字也要改一下。就叫猪猪可好?”
风裳神色一怔,她双唇颤抖,默默将夜晓的剑拉回来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士可杀不可辱,若要我改名猪猪,我宁死不屈!”
沐沉夕叹了口气:“没办法,我教出来的徒儿就是这么有骨气。夜晓,动手吧。”
“且慢!”风裳正色,“我转念一想,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亲赐名,做女儿的敬谢不敏了。只是可否同音不同字?”风裳说得一脸悲壮和卑微。
沐沉夕正要开口,一旁谢云诀已经颔首道:“如珠如宝的珠如何?”
风裳用力磕了个头:“多谢娘亲赐名——”
“......”
沐沉夕强忍笑意:“既然改名换姓了,你这身形——”
风裳正色抱拳:“我风——珠珠在此立下誓言,不瘦二十斤,便去吃猪食!”
谢云诀和夜晓骇然。
沐沉夕颔首:“有志气。”说罢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风裳起身告退,她大步离去,沐沉夕看着她的背影疑惑道:“我怎么觉得那是膳房的方向呢?”
话音刚落,风裳已经闪身消失。沐沉夕双眸一沉:“夜晓,拦住她!”
夜晓看了眼谢云诀,他略略颔首,夜晓领命追了上去。
人一走,沐沉夕便有些脱力,谢云诀扶住了她走到院子里:“我说过,不要单独出行。昨晚——”
“我是和太子殿下在一处的,不是单独出行。”
“尤其是不要和他一起。”
沐沉夕不解。
“避嫌。”
沐沉夕恍然:“太子选妃在即,确实是该避嫌才是。是我考虑不周。”
谢云诀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沐沉夕的生辰着实过得仓促,昨晚的篝火晚宴,宾客们倒是吃喝尽兴,并没有人在意她到底有没有出现。
原是该家人陪伴的温馨日子,就这样在血腥和阴谋里悄然逝去。
沐沉夕浑然不觉,她心中记挂的是齐飞恒。也不知道齐家人有没有发现他消失,也不知道桑二哥能不能领会她的意图,替她遮掩过去。
“昨晚你生辰,我是想送你一样礼物的。”
沐沉夕回过神,抬眼看着谢云诀。
“那些首饰不就是你送我的礼物么?”
“那不算。”
沐沉夕饶有兴致瞧着他:“是要把你自己送给我么?”
谢云诀轻咳了一声,对她这没脸没皮的调笑还有些不适应。
“你随我去一个地方。”
他唤来叮咛,替沐沉夕换了衣裳,扶着她上了马车。
前来庆贺生辰的文武百官们已经陆陆续续回去了,沐沉夕在马车里远远看着,发现齐家的马车还有不少停靠着。
看来,他们已经发现了齐飞恒失踪,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张扬。
她放下车帘,发现谢云诀正在看书,看起来悠闲自在。
只是那书看起来有些奇怪,好像包了一层封皮。看起来有些像她在太学读书之时,夫子讲学时,她和凌彦他们一起偷看话本子时候的行径。
沐沉夕留了个心眼儿,假装睡去。过了一会儿,觉察到没有书页翻动的声音,一睁眼,谢云诀也睡了。手垂下,书还握在手里。
她凑过去,扭曲着腰,歪着头就着他的手去看。
这书里的内容越看越眼熟,好像...好像当初钟柏祁闲暇时书写的《御女术》!
沐沉夕心中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要知道,当年她在讲学时看个《西厢记》,还被谢云诀没收,罚着在所有同窗面前朗读《礼记》。
当初沐沉夕也有幸拜读过钟柏祁这本大作。那年钟柏祁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并未成婚,自诩风流。眼看着麾下的将士们苦于军1旅生涯,娶妻困难。
一个个大老粗,总是把姑娘家吓跑。于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奋笔疾书,写下了这一本《御女术》。并且人手一本,还塞给了沐沉夕,嘱托她,若是以后遇到的男子读了这本书,千万不能嫁。
她拜读完,深以为然,且不自觉融会贯通。在太学女扮男装的日子里,惹了不少桃花债。时不时就有太学的小丫鬟偷偷递了情诗给她。
她照收不误,若是见了面,也从不吝啬笑容。
直到她后来身份揭穿,碎了一地少女的芳心,这桃花才就此断掉。
可谢云诀怎么也读起这书来了?莫不是...他也存了别的心思?
沐沉夕正胡思乱想,谢云诀的手忽然动了动。她抬起头,正对上谢云诀幽深的眼眸。四目相对,谢云诀默默撇开了眼睛。
“你...哪里得来的这本书?”沐沉夕记得这书并未传到长安,若不是去过雍关,怎么可能得到这本书?
“龙渊阁的藏书楼中无意翻到的。”
“可是——”
“你是不是读过?”谢云诀忽然问道。
沐沉夕完全没意识到他这是在反客为主,呆呆地点了点头:“这是钟大将军的力作,他麾下的将士还有相熟的朋友,人手一本。”
“难怪。”谢云诀眯起眼睛瞧着她,“你近来的种种行为,简直是这本书的复刻。”
沐沉夕顿时心虚气短,耷拉着脑袋不敢再追问。
“所以,用这些路数对付我的时候,你心中可有愧疚?”
沐沉夕绞着手指:“我...我错了。”
“其一,对方但凡提出质疑,无论对错在谁,先低头认错。”
沐沉夕仿佛是被公开处刑,局促地捏着衣角:“可是...可是我读他,只是为了...”
“为了什么?”谢云诀饶有兴致地瞧着她。
“为了让你开心。”
谢云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傻瓜。”
沐沉夕不敢和他对视,只怕自己心虚气短再被看出来。
原是她抓住了他的把柄,莫名其妙又变成了她犯错。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怎会如此?
而坐在马车顶上,正咬着一个肉包子的风裳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她师父在情1爱之事上,实在是冥顽不灵。枉费她当初还以为她身负绝学,原来只是纸上谈兵。
马车中午出发,一直到夜幕降临才赶在城门关上前入了城。
谢云诀却并没有带她回谢府,而是将马车停在了坊间一处小巷子里。然后执了沐沉夕的手。
她好奇:“这是去哪儿?”
“带你去看送你的贺礼。”
沐沉夕心下狐疑,一路紧随。又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黑暗中,她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身影。
有那么些瞬间,沐沉夕恍惚觉得,这一切就像自己的人生。明明是身处在黑暗之中,他是她唯一的光和救赎。
如果没有谢云诀,可能她回长安的第一天就已经死了。
就连钟柏祁都不知道,她原本回来,只想为爹娘报仇,即便身死,也死而无憾。
穿过一片幽暗的坊市,巡夜的神武军路过,瞧见两人,却都只当没有看到。
只是这条路,越走越熟悉。沐沉夕的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谢云诀忽然捂住了她的眼睛,在她耳边轻声道:“随我来。”
他的声音让人如此安心,沐沉夕任由他牵着手。
两人站定,谢云诀缓缓揭下了她眼睛上的布。夜色下,沐沉夕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瞬间,两行热泪夺目而出。
☆、重建
沐府, 那个曾经长安城的钟鸣鼎食之家,因为遭逢巨变,早已经破败不堪。
两年的风吹雨打之后, 它的漆早就掉光了,显得残破不堪。门也坏了半扇, 里面的东西被洗劫一空。蛛网遍布,满地残垣断壁。
她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 仿佛是一夕之间, 什么也不剩下了。
可是今天,烫金的“沐府”牌匾再度出现在眼前,斑驳的墙被粉刷一新, 大门的朱漆还透着淡淡的味道。
一切又仿佛回到了从前, 每一处的细节都和记忆里的分毫不差。沐沉夕走到门前的石狮子旁, 手指轻轻抚摸着冰凉的石头。
“我以前, 常和弟弟在这里比身高。因为要借由他的身份去太学, 总是怕自己长得太矮,以后被人拆穿。如今想来,怕是许多人早就知道了,只是因为陛下的缘故, 装作看不穿而已。”
那石狮子是新的。
沐沉夕看着沐府紧闭的门扉,总觉得下一刻,便有光叔开了门欢喜地将她迎进去。
爹爹会在院子里练他的红缨枪,舞得虎虎生威。娘亲就在一旁笑着看着他,满眼的温柔。
偶尔累了, 娘亲会起身为爹爹擦汗。爹爹会握住她的手,满眼笑意。
若是她回来了,娘亲会红着脸挣脱开来。
这样的时光终究是再也回不来了。
沐沉夕走到门前,却没有了勇气去推开这扇门。她踟躇着不敢进去,明明知道里面什么人都没有,可总觉得还有什么期待。
谢云诀忽然牵了她的手上前,握着她的手叩了叩门。
沐沉夕凝神静听,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朱门缓缓打开,光叔熟悉却显得苍老许多的脸出现在沐沉夕眼前。
他怔了怔,双眼通红,哽咽了一句:“小姐——”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沐沉夕惊愕地看了眼谢云诀,他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她进了门。
光叔一边抹泪一边小跑着叫道:“都出来,都出来!小姐回来了!”
这么一叫唤,院子里陆陆续续站满了人。
沐沉夕大略数了一下,半数的家丁和仆役都在。
谢云诀轻声道:“只能找回这些了。”
说着话,又有一人缓缓走了出来。沐沉念穿过人群走到了她面前,手里捧着爹娘的牌位,他大步上前,跪在了沐沉夕面前:“姐姐,我知错了。今日回来认祖归宗,你可还愿认我这个弟弟?”
沐沉夕抹掉了眼泪,声音有些沙哑:“愿意。从今往后,你就是沐家的家主了。只是所有的重担,也要你一力承担了。”
沐沉念用力磕了三个响头:“我沐沉念今日在此发誓,一定要让爹娘沉冤昭雪,恢复沐家满门荣耀。”
沐沉夕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然后用力抱住了他。
四下都是低低的啜泣声。
良久,沐沉夕直起身来,环顾四周:“既然大家都回来了,正巧今日我和夫君还未用膳,不如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沐沉念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姐姐昨日生辰,我不便现身。不如今日补过?”
“好啊。”
厨娘立刻欢喜道:“我去煮长寿面,小姐生辰一定要吃长寿面的。”说着便拉着一个小丫鬟匆匆去了厨房。
方才还不知所踪的风裳此刻探出头来:“我也去帮忙!”
沐沉夕嗔怪道:“张妈,防着珠珠偷吃。”
管家光叔上前道:“小姐,姑爷,你们的卧房收拾好了。可要去看一看?”
谢云诀对姑爷这一称呼似乎很受用,便随光叔前去。
沐沉夕正要跟上,却被沐沉念拉着慢了几步。
他压低声音道:“姐姐,你和姐夫之间,如今是什么情形?我怎么听说那个珠珠是他的外室?可若他是那三心二意的人,又怎肯为你花这样的心思?”
“珠珠是我徒弟,留在我身边帮我的。”
沐沉念了然,良久感慨道:“我以前总是不大瞧得上他,以为你色1令智1昏,只是看上了他的皮囊。可今日看来,还是姐姐有识人之明。”
“那当然,姐姐我也是沙场上摸爬滚打大的,不会识人早就死了。”
沐沉念嗤笑:“可我怎么瞧着,你被他吃得死死的?”
“胡...胡说。”
“以前我就想对你说了,常言道,女追男隔层纱。这话都是哄骗人的。身为男子最怕的就是痴缠的女子,越是痴缠越是反感。你若想抓住他的心,就要若即若离。不要傻乎乎的,成日里嚷嚷着喜欢他。就是要让他猜。”
“可我都从小嚷嚷到大了,这会儿再若即若离,也没什么用吧。”
“恰恰是现在最有用。”沐沉念小声道,“你看今晚,他如此待你,你是不是很感动?”
沐沉夕点了点头。
“是不是恨不得立刻以身相许?”
沐沉夕有些羞耻地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反驳。
“我一猜就是。似你这般,风月场上我一年哄骗十个。”
话音刚落就被沐沉夕扯了耳朵,他连连呼痛:“现在不敢了,改邪归正了。”
沐沉夕这才松手。
“你的意思是,我太上赶着,谢云诀就不珍惜我了?”
“孺子可教。”沐沉念学着夫子的模样捋着胡须,“以弟弟我的愚见。今晚你可以欢喜可以感动,但切莫急着把自己交代出去。”
沐沉夕总觉得和自己的弟弟谈论这样的事情很是怪异,然而沐沉念这个风月场上的老手,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
“那...那我该如何?”
“今夜,你只说自己怀念故居,想要留在此处。但让他回府。”
“为何?”
沐沉念嗔怪地瞥了她一眼:“如此才能让他辗转反侧,思念你。俗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
沐沉夕思忖良久,撇了撇嘴:“阿念,你心眼真坏。他那么帮我们,你还算计他。”
沐沉念扶额,满脸恨铁不成钢:“真是嫁出去的姐姐,泼出去的水。我这全是为你考虑!”
沐沉夕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谢云诀对她好,她不也该同样对他好么?怎么沐沉念非要她反其道而行?
她快步追上了谢云诀,将手递进了他的手中。他下意识地便握紧了,沐沉夕嘴角不易察觉地浮起了丝丝笑意。
光叔一转头,便瞧见了两人交缠在一切的手指。他满心欣慰,眼中也有泪花闪过,但又借着黑暗轻轻拭去。
“这卧房以前是小姐的闺房,里面的陈设还是按照一样的样子布置的。”光叔一面说着一面推开了门。
两人推门而入,谢云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事情是他安排下去的,可他从未踏足过沐沉夕的闺房。
别的女子都是香闺,可沐沉夕的房间里怕是军械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应俱全。可他瞧着沐沉夕满眼的感动,又不好置评。
沐沉夕快步上前,拎起了百十来斤的流星锤:“没想到它也还在。”她一脸激动地舞了两下。
沐沉念不忍卒睹,哪有姑娘家在自家夫君面前这么生龙活虎舞流星锤的?
想来当初在太学,姐姐也没少干过这么瞎的事。就这样还能让谢云诀最终娶了她,堪称神迹。
一旁的光叔也吓得面容惨白,生怕抡到自己身上。谢云诀轻咳了一声,沐沉夕这才恋恋不舍放了回去,又抽出了一根鞭子,比划了一下塞在了腰间。
光叔这才壮着胆子上前道:“小姐,还有些物件您一直宝贝似的收着,老奴走的时候偷偷给您藏起来了。”
“什么物件?”
光叔捧出了一只紫檀木的匣子,铜锁被磨得锃光瓦亮,可见主人没少打开。
沐沉夕眼皮一跳,赶忙要夺过来。却被谢云诀先一步拿在了手里。
沐沉念原以为她会上手去抢,但沐沉夕只是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别看了,那些都是...都是我的私隐...”
“你不愿意让我看到?”
沐沉夕点了点头。
谢云诀满脸惋惜地还给了她:“原以为可以多了解你一些呢,你不愿意,那就罢了。”
沐沉夕抱着匣子,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把匣子塞进了他怀里。
沐沉念简直看不下去,带着光叔先行离开了。
谢云诀袖长的手指拨开了那匣子,里面都是些杂乱又不值钱的寻常物件。但谢云诀越瞧着越是觉得眼熟,良久,他拿起了一只坏掉的扇坠:“这...好像是我的...”
沐沉夕理直气壮道:“都坏掉了,你都扔了,我只是...只是收藏好。”
谢云诀看着那一匣子的东西,都是他以前用坏了的物件。缺了口的镇纸,秃了头的狼毫笔,诸如此类。
良久,他轻声道:“我从前,对你这般吝啬么?”
沐沉夕怔了怔,不解他话中的意思。
谢云诀却觉得心口堵得慌,那么些年,他都没有送过她一件像样的礼物。她却把她最宝贝的匕首送给了他。
原先他以为那匕首只是她的战利品,后来才知道,这匕首是个宝贝,削铁如泥。全天下只此一把,这匕首曾经救过她无数次。那是她用来保命的东西。
这些物件下面还整齐地铺着些宣纸,谢云诀取了出来,平整地在桌上铺开。
沐沉夕瞧了一眼,脚下立刻往门边挪:“长寿面应该好了,我去看看珠珠有没有偷吃。”
谢云诀看着那宣纸上的人像,大约只能勉强看出来是个人,他轻笑:“你这画的是谁?”
“是...是你...”
“过来。”
沐沉夕只好厚着脸皮走过去,瞧了眼那些画,确实太过抽象和狂野。
谢云诀走到书案旁,取了张宣纸:“磨墨。”
沐沉夕接过砚台磨了起来,谢云诀拉过她的手握住了笔,自背后环住了她。沐沉夕一向以为谢云诀瘦弱,此刻却感觉到他的胸膛很宽厚。
他在她的耳边低声指点着她如何勾勒人像,沐沉夕哪里还有心思作画。只是他握着她的手,笔走龙蛇,行云流水般勾出了一个轮廓,寥寥几笔,一个美人跃然纸上。
她手中执剑,动作流畅,英姿飒爽。
“这...这是我么?”
“嗯。”
沐沉夕抿唇:“那...那再画一个你。”
谢云诀握着她的手,却并未画人,而是在远处画了个凉亭。一名白衣书生正在其间,手里执了一卷书。
沐沉夕撇了撇嘴:“怎么离那么远....”
“不喜欢?”
“喜欢。”能在一张画卷上,还是他亲笔画的,已经是难得,“我看这幅画应该就是叫,美人如花隔云端。”
谢云诀眼中含笑:“哪有人如此自夸?”
“自夸?我自家夫君不能夸么?”
谢云诀愣了愣,忽然笑了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又是不知哪里学的酸话。”
“不是酸话,只是有感而发。”沐沉夕叹了口气,“就是隔得太远了——”她指了指画上自己的身旁,“我觉得应该在这一处画一个人。”
谢云诀眼中含笑,握着她的手将笔搁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还要怎么近?”
从身后可以看到,她的耳根子都红了。
他将她翻了个身,抵在书案上,呼吸落在她的耳畔:“往事不可追,要惜取眼前人。”
☆、情敌
沐沉夕红着脸凑到他面前:“这话, 应该我对你说才是。”
他捏住了她的下颌,细密的吻自额头一点点来到唇畔。谢云诀的手指轻轻摩1挲着她柔软的唇,眸色愈发深了。
他和身后书案的空间愈发狭窄, 沐沉夕觉得,自己早就该提出拉近距离的提议。如今这距离, 只怕是严丝合缝,针都插不进来了。
这一次, 她控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动将谢云诀反压下去的动作, 自觉做一块砧板上的肉。何况今日她迷药未散,确实有些乏力。
谢云诀将她抱起坐在书案上,沐沉夕便扶风弱柳地靠在他怀中。
他的吻继续下落, 屋里子渐渐传出了喘1息声。
沐沉夕只觉得喉咙干渴, 微微张着嘴, 仿佛脱水一般。
此情此景, 任是谁都把持不住, 谢云诀吻住了她。舌尖试探着交缠在一起。
沐沉夕拉着他的手覆在了自己的腰上,谢云诀正要进行下一步的动作。门忽然被猛地推开了,风裳的大嗓门传了进来:“师父,长寿面好了——啊——”
沐沉夕几乎要咬碎自己的后槽牙。只那一个瞬间, 谢云诀已经退后了一步,整理好了衣袍,只剩下她衣衫凌1乱。
他于是顺手要替她理好衣裳,沐沉夕却跳了下来。门口风裳缓过劲来,转头就跑。沐沉夕追了上去, 顺手还拎了条朴刀一阵风似的追了上去。
院子里顿时一片鬼哭狼嚎。
方才还在谢云诀怀里娇滴滴柔柔弱弱的沐沉夕,下一刻就挥着刀在院子里砍人了。
谢云诀揉了揉眉心,这反差打得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师徒二人的追逐战,最终以风裳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告终。沐沉夕倒也没真砍她,只是气定神闲道:“我看你疏于锻炼,以后每天追着你。若是被我追上了,就砍你一刀。你看如何?”
风裳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