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舒唯看着这个推送信息思考了大概三秒钟,点了个“x”,放下手机进浴室去了。
微信好友什么的,就不用加了吧?
毕竟过去交集不多,今后的交集更不可能有。成年人的世界大多时候功利且浮躁,谁都没精力去维系某段无关紧要的关系。而且十年前……
温热水流从蓬蓬头里冲下来。
温舒唯洗着澡,迷迷糊糊不知想到了什么,两颊温度骤升,赶紧甩甩脑袋中断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反手关上水龙头,收拾收拾上床睡觉。
不知是忽然换了环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温舒唯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整晚梦境不断,一会儿梦见之前劫持“奇安号”的那群索马里海盗,一会儿又梦见沈寂。
梦里沈寂没有穿军装,修长清瘦,肤色冷白,穿着件没有花纹的灰色t恤,十七中那件黑白相间的老校服被他随意地捏在手里,竟还是少年时代的样子。
他骑在姥姥家小区的红色矮墙上,眉目敛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人背着夜色月光,整副面容笼在阴影中。
温舒唯看不清他的表情,动动唇,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冷漠少年这时从矮墙上跳了下来,轻盈利落,燕子般。
她被吓一跳,终于喊出声:“欸!小心!”
沈寂还是不说话,浅棕色的眼瞳似笑非笑地瞧着她,直勾勾的。忽然一弯唇,另一只手拧过她的下巴给抬起来。
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看见少年俯身,低头就朝自己贴近……
……
第二天,温舒唯是硬生生被自己给吓醒的。
就在沈寂弯腰低头完全贴上她的一瞬间,她唰一下猛地睁开了眼睛,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梦和现实。
转动眼珠,映入视线的是酒店的沙发书桌,屋里是亮的,丝丝阳光从没被完全拉拢的挡光帘背后透进来。再往左看,床头柜上摆着一副日历,上面的时间显示现在的年份是公元2019年。
原来是梦。
温舒唯松一口气,右手伸到枕头底下捞手机,想看现在几点。刚拿起,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
来电显示是“菲菲菲”。
温舒唯还困着,滑开接听键,边拿手背揉了揉打哈欠沁出来的眼泪边含含糊糊地说:“喂?”
“你还知道给我发微信啊!你还知道诈尸啊!”刚接通,听筒另一端便响起个咋咋呼呼的女声,先是一通河东狮吼般的愤怒咆哮,“你知不知道我们看见新闻说货轮故障的时候有多着急,印度洋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生怕你掉海里喂鲨鱼,一个个疯了似的轮着打你手机,全是关机!你要干嘛啊你!”
温舒唯耳朵被震得嗡嗡的,只能把手机拿远十公分,等对面吼完才叹了口气,回道:“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也想跟你们联系的,但是军舰上不能用手机。”
“这样啊。”程菲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你现在怎么样?受伤没有?还好吧?”
温舒唯笑,“放心,我好着呢。没事儿。”
程菲放心几分,语气缓和下来,“那你这会儿在哪儿,看你昨天那么晚了还在赶稿子,还在亚城呢吧。”
温舒唯嗯了声,“下午一点的飞机,我准备起来收拾收拾去机场了。”
两个女孩儿又随便聊了几句。
温舒唯聊着聊着想起什么,迟疑半秒,忽而沉声道:“我见到沈寂了。”
电话那头压根都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见到谁?”
温舒唯重复这个名字:“沈寂。”
这回程菲总算是听清了。她艰难地消化着从好友口中听到的消息,不由大为震惊,不可置信道:“沈寂?以前十七中那个校霸?”
“嗯。”
“天哪。”程菲的音量不自觉拔高了两个度,“怎么遇上的?他也在‘奇安号’上跟着你们一块儿出海?”
“不是。”温舒唯否认。稍微停了下,又说:“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大家高中毕业之后,有个传言说沈寂考上了军校。”
程菲:“啊。”
“这不是传言,是真的。”温舒唯说。
话说完,对面静默了足足半分钟,然后才极低极低地传来两个表示极度震惊的字音:“卧槽……”
程菲声音都有点跑调了:“你确定?”
温舒唯正色:“非常确定以及肯定。”
“我的天。这位大佬居然从良了,还从得这么彻底……”
其实温舒唯很理解程菲这种不可置信的反应。
毕竟沈寂少年时期的“问题校霸”形象深入人心。高中那会儿,大家畅想未来,也不是没幻想过这位大佬有朝一日会洗心革面从良。但是令所有人万万想不到的是,沈大佬从良从得太过彻底,直接变成了一名神圣的解放军同志。
蛟龙突击队全是海军陆战队特种大队里一等一的顶尖人才。
人不仅成了jūn_rén ,还成了蛟龙突击队的队长,特种兵里最厉害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温舒唯不禁暗道沈大佬不愧是沈大佬,果然走到哪儿都是天边不一样的烟火。
jūn_rén 身份信息涉密,不能随便透露。温舒唯也没跟程菲聊太多关于沈寂的事,只在最后欣慰地叹了口气,用老太太般的口吻说:“世事无常啊。”
程菲闻言,换上副戏谑打趣的语气:“怎么,现在是不是有点后悔当年没跟‘校霸大佬’来一段早恋了?”
温舒唯知道程菲喜欢开玩笑,也不生气,反而很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也没有。”
程菲:“哦?”
“早恋使人分心,早恋使人落后。”温舒唯一本正经地正色道,“如果我真的和大佬在一起,说不定大佬沉迷我的美色,无心学习,就没有之后这么传奇的人生。我不和他早恋,是成全他的辉煌。”
程菲:“……”
我真是替人沈大佬谢谢你啊?
程菲无语。她和温舒唯认识了十来年,从高中开始就是一起上厕所抄作业的好基友,当然知道温舒唯是副什么性子。这丫头平时看着挺正常,软乎乐呵又好相处,但真的接触下来,会发现她有点缺根筋。
青春期,在那个大家都在关注“哪个班的谁谁谁很帅”“哪个班的谁谁又和谁谁在一起了”的悸动年纪里,温舒唯像个绝缘体,自发屏蔽免疫了一切来自异性的吸引和诱惑。
程菲以前气得骂温舒唯,问她是不是脸盲,分辨不出来谁帅谁丑,所以对小哥哥们没感觉。
温舒唯却很认真地反问她:“我对他们有感觉了,他们能帮我写作业吗?”
那副真诚的模样,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句至理名言展现得淋漓尽致。噎得程菲彻底没了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