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行舟的手其实抓的并不紧。
但桑桥还是一下僵在了原地。
之前在室外的环境很暗, 买手机的时候桑桥也很小心的没有露出手心。
只唯独刚刚伸手去帮老板端了端盘子,就被傅行舟逮了个正着。
偏巧老板是个人精中的人精,一见傅行舟脸色不对,立即飞快的自己把菜上桌,拍了两下桑桥的肩膀就闪了人。
留下桑桥独自一人面对傅行舟的低气压。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多,早就过了正经吃饭的点儿。
饭店里就餐的人不多,老板之前又特意给两人挑了张屏风后的桌子,所以也没人注意到这边。
更没人注意到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桑桥。
傅行舟的面色幽沉,眉间拧的很紧, 似乎是怕自己的力气伤了桑桥,松开了握在桑桥腕上的手。
他停顿了几秒才开口道:“手张开。”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傅行舟从没对桑桥凶过一句,连声音都没有对外人的那种冷淡。
然而现在的傅行舟显然看上去很有攻击性, 像是很尽力的抑制住了自己的怒气。
桑桥很怂的缩了缩脖子, 悄咪咪的将手从袖子里探了出来,伸到桌子的另一边, 挑漂亮话道:“已经马上就要好啦, 你看都结疤了, 哎你看都没有疤, 就一点小印子!”
这间私房饭店里的灯光很有特色, 每张桌子上的灯盏颜色各不相同。
傅行舟和桑桥这一桌的灯光正巧是淡淡的海蓝色。
桑桥的皮肤本就偏白, 身体状态不好的时候甚至带着种不健康的惨白。
而此刻在海蓝色冷光的映衬下。
那双伸过来的手心里原本应该是掌纹延伸的位置, 全部结成了暗褐色的细长疤痕, 像蜈蚣似的弯弯扭扭的横亘在掌缝之间。
或许是因为伤口时间已经足够长的原因, 伤疤周围的皮肤已经逐渐痊愈,褪去了泛红的痕迹,和其他地方的皮肤融城一色。
便愈加显得条条伤口可怖而疼痛。
傅行舟只觉得像是有一只手攥紧了自己的心脏,然后将心脏毫不客气的浸入了冰块里。
他将目光锁在桑桥的手上,整个人像是凝了冬日的寒霜,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两人之间桌上的菜原本还是热腾腾的,可随着一片增长的寂静,菜上热气慢慢的一点点减少,温度也从刚出锅的灼热到了刚刚适合入口的状态。
桑桥自己也去盯着自己的手心瞅来抽瞅去,又不敢像糊弄庄辉那样糊弄傅行舟。
张张口再闭上,好半天可算是憋出了一句:“傅行舟,我们开饭吧!我好饿哦……”
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桑桥还特意朝傅行舟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傅行舟终于将放在桑桥受伤的视线移了开来。
他取过放在一边的白瓷小碗,伸手帮桑桥舀了一碗鱼汤,顿了顿:“疼吗?”
饭店老板熬的鱼汤奶白奶白,节目组更不会给练习生们准备大补的鱼汤。
桑桥舔了一下嘴角,美滋滋的用勺子喝了一口,冲傅行舟摇了摇头:“不疼呀!”
傅行舟将筷子递给桑桥:“怎么弄的?”
桑桥接筷子的手停了停,笑嘻嘻的给自己挖了一大块米饭:“就是那天训练完会宿舍以后嘛,我一边想事情一边玩手机膜,不小心就给划成这样了,真的不疼,都没怎么流血的。”
傅行舟将放在边上的菜往桑桥那边推了推,平静道:“是么。”
桑桥暗自琢磨了一番傅行舟的神色,试探道:“是,是的啊……”
傅行舟淡淡的看了桑桥一眼,声音里听不出怒气:“不说了,吃饭吧。吃完了我送你回节节目组。”
桑桥一愣,咬着筷子头呆了半晌,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可是,我们今天不是要回家的吗?”
傅行舟向后轻轻靠了靠,将重量全部倚在了椅背上,将语气放缓了下来:“今天先不回去了,你们不是马上要开始下一次公演,你回去好好训练,周末我来接你回家,好不好?”
桑桥:“……”
桑桥有些迟疑。
其实傅行舟说的很有道理,自己刚回去节目组不久,也才刚刚跟上训练进度。
今天休息时间偷跑出来吃饭虽然已经跟导演请了假,但到底还是不太符合节目组的规章制度。
如果今天还请假晚上不回去的话,就更加不好了。
可是——
桑桥犹犹豫豫的扬起头看了看傅行舟。
纠结了半天,声音很小的说:“傅行舟,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啊?”
傅行舟没有立刻回答。
桌上海蓝色的灯光在两人之间缓缓漾开。
有些惴惴的桑桥顺着灯光小心翼翼的去看坐在桌子另一端的傅行舟。
大概是长途飞行没有休息过的原因,再加上此时灯光明亮。
傅行舟眼下淡淡的青色便显得分外清晰。
从海外公司飞回国内大概需要十一个小时,而傅行舟一般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才会着正式西装。
所以。
也许傅行舟是结束了国外工作之后马不停蹄的回了国,又立即开车赶了过来。
桑桥突然觉得有些泛酸,又觉得难过。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像是很慢很慢的,填在心脏里的踏实感。
至少对他来说,是之前人生里从来没有感受过的那种安全。
应该是安全吧。
桑桥也不太懂,但他觉得他好像有点心疼傅行舟。
心疼傅行舟要跑那么远去挣钱,还要这么辛苦的回来看自己。
而自己还要惹他生气。
桑桥吸了一下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