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觉得看错了自己?是不是很失望?只要稍微假设一下,斯年就难过得愧疚得不行。
“我要去看看他。”
无为子没所谓,他并不觉得斯年还能见到活着的三少爷。
“去呗,不过你最迟得在明早赶回来,如果真心想学本事,就跟我一起回门派。”
“诶诶诶,别跟我讨价还价啊。” 无为子打断了斯年的话头,“你就这一个机会。”
斯年咬了咬下嘴唇,转身就跑了出去。
跨过门槛的时候还差点被绊倒,一派的火急火燎。
…………
屋外有虫鸣,菩提树下一片阴凉。
简守其实一直有意识,大概是恨意淹没了疼痛。
他的大脑竟然愈发清醒了起来,一步步回忆着小怜死去的过程,和自己被剜眼的过程。
失去眼睛的眼眶已经不再渗血,简守指尖颤抖地摸上了布条。
指腹上是一片粘稠的触感,早已经凉透了。
手指往下戳,便是一块凹凼,简守蜷缩起身体,喉咙间发出破碎的悲吟。
他又冷又痛,他们真的没有想让他活下来过。
屋外有一盏微弱的烛火,执灯人透过破烂的窗缝,窥视了良久。
铺在地上的青丝,败絮一般的烂漫,白如玉的手腕挡在了眼前,掌心是一片赤红的鲜血。
那是一种生命尽头的美感,颓烂的萎靡的,又令人心生向往。
简昀再也忍不住,他打开了门锁,悄悄地潜入了房中。
他将那盏烛火放在废弃的木凳上,自己蹲下来,仔细又痴迷地打量着简守虚弱的面颊。
一只眼睛紧闭着,另一只已经被剜去,缠在上面的布条完全浸成了深红色。
不带血色的脸上却沾染了许多血点,就像纯白雪景里绽开的腊梅花。
简昀伸出了手,在触碰到简守脸上的那一刻,却被简守一掌拍开了!
他瞪着唯一的眼睛,里面全是戒备:“你要做什么?”
手背上的疼痛并没有减弱简昀的欲.望,反而让他激动起来。
两只手一齐抓住了简守的肩膀:“三弟,你想要活下来么?我可以帮你啊!”
此刻,他已经按捺不住地将自己的身体压在了简守的身上。
简守惊惧于他的举动,然后疯狂地挣扎了起来!
“你放开我!我不需要你来救我!”
本以为简守会答应的,简昀在听到这句话后却突然笑了起来。
扭曲的五官也变得诡异起来:“三弟,你怎么能不需要呢?你这条命本来就是我救来的啊!”
陌生而粗暴的触碰让简守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像被恶心的生物缠住了身体,涌来了冰冷的窒息感。
“你胡说!滚开!”
简昀偏过头:“你不信?”
他咬了口简守的侧颈,眼中有幽暗阴沉的光,“你五岁时,是否是生了一场大病?”
“当时可是锦娘求着我救你的呢,让我帮你请大夫。”
他拨开简守额前的碎发,炙热的呼吸喷洒在简守的面皮上。
他在他的耳边低声道:“你能活下来,可知你的娘亲为此付出了什么?你怎么能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呢?”
简守开始神经性地痉挛,要哭不哭地问了出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简昀一脸的怜惜,说出来的话却是冷血至极,几乎让简守一击毙命——
“锦娘的滋味,甚好。”
他抚去简守眼角的眼泪,“只是没能在床上熬过去罢了……”
他的娘亲是暴毙而亡,这是他从小到大的认知。
他们都说是他克死了自己母亲,他难过的同时其实是不信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坍塌了。
他不仅害死了他娘,还让她以这样屈辱的方式死去。
胸口像是破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疼得他不停地嘶吼,竟是如此的生不如死!
简守拼命地想去掐简昀的脖子,却被他轻易地拂开了。
简昀一手捂住简守的嘴巴,一手去扒他的衣服。
锁骨和肩头很快就暴露在了空中,湿.滑的舌头迫不及待地舔.在他的肌肤上,留下了一片水泽。
简守瞥到凳子上的烛火,眼里的那一束火光也愈加的旺盛,愈加的妖异。
“啪嗒!”
蜡烛随着板凳的倒下,也滚落在了干燥的木柴上。
一瞬间就点燃了木枝,火势快速地蔓延开来!
简守的长发也被点燃,简昀惊恐万分地爬起来。
他想要逃跑,却被简守死死地抓住了衣角!
简守直直地看着他,竟然露出了一个违和的微笑。
仿佛在邀请他,和他一起去死。
“大哥,你不要走,陪陪我吧。”
此时大火已经烧光简守的头发,舔.舐着他的肌肤。
红到焦黑的肉块让他看起来极为丑陋,他却依旧笑着,仿佛一点都不痛。
这副画面诡异到可怖,火势已经顺着简守的手臂爬上了简昀的衣服!
他终于惊恐地尖叫出声,一脚踹开了简守的手。
疯了一般地往外跑,衣服上的火苗却着顺风烧到了他的脸上,疼得他几乎晕死过去!
侍卫们冲过来,手忙脚乱的帮他灭火,这时柴房已经被烧了个通透。
火苗甚至蹿到了其他房梁上,噼里啪啦地烧个不停。
女眷们跑出来大声地呼救着,侍卫和下人们也不停地从井里打水来救火。
太守府里早已乱成了一团,斯年十分轻易地就走了进来。
还看到有人不停地往太守府里跑,说是要去帮忙救火。
他一抬头,才发现不远处的滚滚浓烟,竟是走水了么?
不知为何,斯年突然一阵心悸,他跑到出事地点,孤零零地站在慌忙救火的人群中央。
他看着被大火吞噬的柴房,浑身的血液逐渐冷却了下来。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又慌又颤:“那里面有没有人啊?”
“有!三少爷就在里面!”
“哎呦喂!夭寿咯,这么大的火,得活活地烧死哦!”
“怎么就突然起火了呢?柴房里没火折子啊!”
“有人看见大少爷跑出来,也被烧着了!”
“莫要怪罪!莫要怪罪!快别说了,都去救火吧,就要烧着其他的屋子了!”
斯年看着火势滔天的柴房,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只是浑身一软地跪了下来,先是愣愣的唤着阿守、阿守……
后来就开始嚎啕大哭,他不明白,只不过是短短的一天,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哭得撕心裂肺,扯到了受创的心肺就开始咳血。
有人过来拉他,却没有拉起来,倒是被他满嘴的鲜血吓了一大跳。
斯年觉得天旋地转,竟是直接仰面倒在了地上!
“阿守,我再也不逃跑了,你回来吧。”
“不要,留我一个人啊……”
…………
没有人注意到,一阵,阴风过后,炙热的火焰有一瞬间的凝滞。
绛紫色的长袍落在火焰中竟然也没有被灼烧。
鬼王伸出一根惨白的指头勾了勾,一缕魂魄就从烧焦的尸体中被牵引了出来。
透明的魂魄落进鬼王的怀中,懵懂地抬起来头来。
明明灭灭的火焰映出了他脸上的轮廓,好看却又危险。
声音也低沉好听,“莫怕,我来了。”
鬼王的手指一圈又一圈地绕在那空洞的眼眶周围。
最后,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微凉的吻:“想要报仇么?”
简守缩在他的怀中寻求保护,像是换了一个人般。
竟然乖顺地点了点头:“你是谁啊?”
“我忘记了,但我会想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