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冷着脸对斯年点点头,肯定了他的问题。
斯年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只是固执着不愿哭出来。
原来被阿守讨厌,是一种这么令人难过的感觉啊,心中酸涩得要死。
他愣愣地重复着:“我知昨日是我做错了,是我害了阿守,他、他不愿见我也是应、应该的。”
但还是不想放弃,斯年的手死死地扒在门栏上,指甲抠得发白。
“可是小怜姐,拜托你将我放进去吧,我就想看看阿守,然后亲自给他道歉。”
小怜固执地摇了摇头,也不管斯年松没松手,砰地一声就将门框砸了回去!
就这么恰好夹住了斯年的手指,他却没有叫出来,只是拍着门不停地唤简守的名字。
“阿守、阿守、我错了,你让我进来好不好?你生气就打我吧!”
可他怎么舍得打他呢?简守闷声咳了出来,脸上的表情或悲或喜。
如果说是被误会成记仇模样,那应该还好吧。
斯年听到简守的咳声,以为他又被自己气到了,顿时也不敢再喊,拍门的手就这么僵直地垂了下来。
他低头沉默着,看着自己的脚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才抬起头来,留恋地看了眼依旧紧闭着的房门。
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经过斯年这么一通折腾,简守的精神头越发的差了。
他听着小怜走进来的脚步声,终于才放心地沉沉睡去。
那被他亲自救下来的孩子啊,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呢?
一直到傍晚,斯年都没有再出现过,本以为这事儿就算过了。
入夜的时候,小怜准备出去打水烧来给简守洗漱,一开门却被跪在门口的斯年吓了一大跳!
冷色的月辉洒在小孩的身上,镀下了一层柔白的光。
不知道他跪了多久,还能看到额头上密密麻麻反光的汗珠。
小怜虽是生他的气,但是看到他这副模样又心软了,扯着他的手腕想要将他拉起来。
斯年却不肯动,只是固执地将一绢手帕塞到了小怜的手中。
一双深邃的双眼像浸进了水中,低声哀求道:“小怜姐,你帮我把这个给阿守吧,求求你了!”
小怜抿着双唇,眼里既是担忧又是刻意装出来的冷漠。
最后,她还是接过那绢绣有鸳鸯的蚕丝手帕,转身走进了屋里。
简守浅眠,早就听到了门口的动静。
小怜看他醒着,就赶紧将他扶坐了起来,又将那张精致的手帕递到了简守的手中。
“嗯、嗯嗯!”
简守的手指抚摸着光滑柔软的手帕:“是斯年带来的吗?”
回答他的是门外斯年的声音:“阿守,这是锦娘绣的鸳鸯戏水!”
简守的手指陡然收紧,竟是微微颤抖了起来,这是他娘的刺绣啊……
他贪恋地来回抚摸着,像是回到小时候看到锦娘在昏黄烛光下刺绣时的模样,总是那么恬淡那么温柔。
她会将他抱入怀中,细声给他讲刺绣的技巧,又会突然面带歉意地看着他。
亲吻着他的双眼道歉:“小守,都是娘亲不好,害了你……”
他将手帕紧紧地贴在胸口处,耳边又响起斯年的声音。
“阿守,你不要不理我,我好害怕。”
害怕什么呢?害怕阿守不愿原谅他,害怕再也见不到阿守。
害怕失去那个唯一对他好的人,此去一生便无归处了。
简守收起了喉咙中的颤音:“这鲛绡你哪来的?”
不怪他起疑心,锦娘的绣绢仅剩了几张,早就被商贩什袭珍藏了,一个穷小子哪里能讨来。
斯年果然回到不上了,双拳紧握着出了热汗:“阿守,阿守,我只是想要让你开心。”
简守的声音嘶哑中带着锐利:“告诉我,你从何得到的?莫要骗我!”
斯年快哭出来了,他没有想到会惹得阿守更加生气:“是、是我偷来的……可是我会给钱的,以后我赚了钱一定会还回去的!”
简守张开双唇吐出一口沉闷的气来,斯年的偷盗行为让他难过不已,也失望透顶。
“错错错!一错再错!咳咳、咳……”
“我不求你出人头地,只盼你做一个品行端正的人,不偷不抢,自力更生。”
“可、可是,你怎能做这样的事呢?果然,对你还是不能抱有期望么……”
斯年蓦然一怔,胸口像是被扎进了纤细的针。
根本找不到它在哪里,却是牵一发动全身地疼。
这些话耗尽了简守所有的体力,他那只攥着香巾的手臂颓然地垂了下来,吊在床沿边。
“小怜,将这个、拿给斯年,让他、还回去!”
小怜含着泪珠一跺脚,暗恨起斯年又惹得少爷伤心。
等到她拿着手帕追出去的时候,斯年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只余下门口的地上那一小圈水渍,跟深秋的夜色一样……
暗沉沉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