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讳, 无为子将开坛做法的时间定为了五日后。
也不知道张氏跟简知章说了些什么, 简知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了。
小厮守在无为子的身边包揽了斯年的活, 给他端茶送水伺候得非常周道。
奈何无为子赌瘾犯了, 对着小厮随便胡扯了个借口,就溜出府跑赌坊去了。
他前脚一走, 小厮后脚就跑到张氏跟前禀报, 张氏沉吟了一会儿,又低声对他嘱咐了几句。
小厮眼里的光明明灭灭, 像是在算计着什么,随后也出了府。
张氏身边的人, 没有一个简单的。
自那天被关了祠堂,简守半夜就起了热。
闷重的呼吸凝在胸腔中吐不出来, 他烧得神志不清,隐约察觉到两个小鬼围在他身边团团转。
“姐姐,姐姐, 他是不是要死了啊!?”
“他得风寒了……阿弟你想要他死吗?”
“姐姐, 他死了后是不是就跟我们一样了啊?那我不下想要他死……”
男童稚嫩的声音有些哽咽,“那样也太难受了。”
“他也会痛, 也会饿的,姐姐我不希望他变成我们这样,好可怜的。”
简守听到他们的对白,表情却愈加痛苦了。
他敛起眉头, 双唇紧抿着, 喉咙里溢出哭音, 竟然流出了两行清泪。
好可怜的……简守觉得戳心地疼。
他们不是不愿投胎,而是投不了胎,孤魂野鬼的命运只有魂飞魄散。
小女孩虚抚了一下男童的脑袋,:“阿弟真乖,那么,我们就帮帮他吧。”
两缕孤魂飘离里屋,到了小怜的住处,然后一阵青烟晃过,潜入了她的梦中。
小怜做了一个噩梦,梦中的少爷溺水了,混浊的池水很快就淹没了他的头顶。
小怜不会凫水,但是想都没想地跳了下去。
池水刺骨的寒凉,瞬间就灌入了她口鼻里,她疯了一般地四处去抓,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她绝望极了,然后有什么坠着她,最后自己也沉入了水底!
梦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小怜浑身冷汗地从床上爬起来,双腿止不住地打软,心中发慌地跑进了里屋。
然后就看到了她家少爷躺在床上快烧死了的画面。
小怜几乎吓得魂飞魄散,逾越地抹了一把少爷脸上半干的泪痕。
顿时大哭了起来,少爷的脸好烫好烫!
简守听到小怜的哭声,总算打起了一丝精神,他竭力拉住小怜,阻止了她要跑出去的动作。
这个时候莫说请不来大夫,要是吵醒其他院子的人,小怜定然会白遭一顿打。
他哑着嗓子,犹如蚊吟:“小、怜,不要出去……上次、还剩得有药,你……去熬了吧……”
明明使不上力,五指却是死死地扣着小怜的手腕,生怕她出去受了委屈。
小怜哭得不能自已,头如捣蒜地应着简守的话。
她跑到衣柜前,踮起脚尖费力地从顶上摸出那几包药。
这还是上次大夫看少爷可怜,多塞了几包给她藏着。
纸袋里的药材已经泛潮,小怜只能用清水洗了一遍,再生火熬了起来。
浓重的苦味便从药罐里冒出来,就像这苦不堪言的人生,躲也躲不过。
本来熬药的时候应该一直守着,但是小怜不放心简守。
听到他喊冷,又一路哭哭啼啼地把所有的棉絮都堆到了简守床上,她害怕极了,怕少爷熬不过去。
府中之人都看不起少爷,都爱给少爷难堪看,这么冷的天,连个暖婆子都不愿发给少爷。
小怜跑到井口艰难地打了两桶水,赶紧生火烧了一锅热水,一盆一盆地给简守着擦冷汗。
喝完一帖药,等到天明的时候,额头上的温度才降了一星半点下来。
一病如山倒,简守面色惨白地陷在床榻里,就像是半身已经埋入了土里。
小怜看得难受,想要去请大夫,可惜囊中羞涩,又被简守给拦了下来。
简守闭着双眼问道:“小怜,已经天明了么?”
小怜轻轻地嗯了一声,将被子细细地捻好,担心他再受了寒气。
简守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温声嘱咐道:“若是等会儿斯年来了,就别让他进来了。”
他没有说为什么,可小怜却明白他的心思,少爷不想让斯年担心,也不想将病气过给了斯年。
少爷待斯年如此好,斯年却害得少爷生病,小怜心中有说不出的怨言。
果然,接近晌午的时候斯年就踏进了这所偏院。
无为子一大早就不见了,他是等到阿守睡足了,才赶过来的。
院子里的房门紧闭着,连窗子都拉了下来,斯年觉得奇怪,敲门的时候就有些急了。
“阿守,阿守,你在里面吗?我来看你了!”
敲了好几下,门栓才被姗姗取下,只开了一条缝隙。
“小怜姐?我是来找阿守的,你快把门打开啊!”
哪想小怜只是对他摇了摇头,堵在门缝里不肯退让半分。
斯年顿时就慌了,他的两颊涨红,手足无措地问道:“小怜姐,是不是阿守生我气了,不愿见我?”
小怜看着他,眼里的光暗沉下来,任何伤害她家少爷的人都是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