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知章勃然大怒, 在寿辰上出岔子是极为不好的兆头, 他最忌讳这些。
而且, 这孽子还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给他下面子, 当真罪不可恕!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简守的面前,一行护卫将宾客们都隔离开来。
拦住了想要跑上前的小怜, 钳制住了闹事的主人公——斯年。
简守只觉有一团阴影压制着他, 然后一阵厉风袭来……
“啪!”
这一巴掌又重又响,简守手腕一崴, 跪伏在了地上!
他同所有人一样被这一巴掌给扇懵了,甚至来不及感受脸颊的疼痛, 眼上的布条就这么滑落了下来。
简守哑着嗓子惊叫了一声,他紧闭着双眼在地上胡乱地摸索着。
找不到布条就只有将脸埋在手心里, 不敢抬起头来,像是在卑微地躲藏。
单薄的身躯缩成那么小的一团,突出衣服的肩胛骨颤抖得厉害。
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什么都不敢看见, 尽管他并不是一个瞎子。
简守伸出舌尖,舔到了嘴角的血迹, 又腥又涩。
他听到了小怜胡乱地祈求声,但似乎是被拦住了,走不过来。
他还听到了斯年的一声怒吼,又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然后, 现在, 确确实实的, 只剩下他一人,孤立无援。
因为孤独而产生的恐惧,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
突兀地出现,且势不可挡。
他被人扯着头发,被动地仰起面颊来,左脸高高肿起,和着嘴角的血迹,看上去颇为凄惨。
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这人忒不经打。
斯年被人死死地按在地上,一只脚踩在他脖子上让他说不出话来。
他拼命想要往前爬,面皮磨蹭在地上渗出了大片的血珠,看上去甚为可怖。
他却不觉得疼,斯年看着几步开外的阿守,额头上的青筋尽数暴起。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对待阿守?
“不孝子,谁准你来这里了!?”
简知章一把年纪了,但底气犹足,“我看你就是故意来捣乱的!”
简守松开了鼻翼和牙齿,鲜活的空气涌入口鼻中,不如先前那般窒息了。
可面对简知章的怒斥,胸腔中仍是钝痛不已,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从未给过他半点关爱。
他也曾如同寻常人家的儿子一样渴望着最寻常的父爱,但是这一巴掌打落他最后的那点奢望。
如此的讽刺,又狼狈不堪。
他这副不言不语的模样落入了他人眼里,却又沾染上了其他的颜色。
哪怕是尘埃,也能让人迷了眼。
简家大少简昀盯着那张脸,恍惚之间像是看到了故人。
他默默流泪的时候,像极了躺在他身下垂死挣扎的锦娘,既可怜又漂亮,既颓败又绚烂。
简昀的五指不动声色地合拢在一起握成了拳头,心思难测。
简守的唇瓣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没有辩解也没有反驳。
当眼泪渗入嘴角,尝到苦涩的滋味,他才晓得自己竟是哭了出来。
但显然他们不会就这么放过他,简二小姐从小就看不惯简守,没少欺负他。
前两天回家省亲还没碰到过他呢,这次可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她食指的指甲留得很长,故意戳在简守的眼皮上。
像要将它戳破一般用力,疼得简守不断地往后退。
“父亲啊,我看这小子就是对您,对我们简家不满哩。”
“故意让宾客们看了我们的笑话。”
在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笑话让人看去,跟直接剥了简知章的面皮一样难受!
他一度气得说不出话来,张氏就站在他的旁边,伸手为他顺气。
眼里的神色却没有多少担忧,隐约带着一股风平浪静的寒意。
“老爷莫要生气了,为了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简二小姐一手掐住简守的下巴,不让他往后逃。
一手戳着简守的眼窝子,爽快地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眼泪断了线似地往下掉。
她靠近他的耳边,低声讽刺道:“从小到大,你竟还没有学乖吗?”
“你难道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怪物吗?为什么不偷偷地躲起来,非要跑出来祸害我们? ”
她用气音笑了一下,给他扣了一顶天大的帽子,“就是你,搞砸了父亲的寿辰,你是想要克死父亲么,就像你那短命的娘……”
简敏陡然放大了音量,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你既然来了,为什么没有带来贺礼呢?你就这么看不得父亲长寿么!”
一片哗然!
一些原本觉得简守可怜的外人,看他的眼神顿时就变得古怪起来。
按照礼数来说,确实应该送贺礼的,更况是为人子女,怎能没这般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