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头一天就差人送去了请帖, 顺便还从无为子那里讨了好几张符纸。
拿回来后就贴在了各个院子的门槛上, 可她的神色却依旧不大好。
二子简辛因为长期卧床, 后背竟然生出了大片的疮, 烂掉后又流了脓。
大夫来了后开了外敷内用的药,却只能暗自摇头离开, 对于这怪病他真的无从下手啊……
天已经大亮, 府里的丫鬟奴仆们更为忙碌了,前院搭了戏台子, 供早来的宾客们解闷。
尾音悠长的戏嗓声窜进了房间里,简辛终于有了点反应。
凸出于眼眶的双眼尽显灰败之色, 眼底的青黑又扩大了一圈,加重了喘息声。
张氏心疼得不行, 赶紧打开了一条窗缝透气。
因为担心简辛在重病时受了寒气,屋里的窗户经常都是紧闭着的。
时间一久味道散不出去,变得恶臭而难闻。
丫鬟端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 大丫鬟半跪着朝张氏请了个安, 却被张氏一脚踹开。
这一脚差点让大丫鬟直接背过气,她忍着胸口上的剧痛不敢叫出声来, 低低地跪伏在地上。
张氏咬牙切齿地教训道:“狼心狗肺的东西,平时就是这么照顾二少爷的么?看看我儿的背都烂成了什么样!”
大丫鬟顿时怕得发抖,二少爷平时不准她们碰他为他擦拭身体,要是靠近了些还会被扔过来的东西砸得头破血流。
只能趁他熟睡时, 为他擦擦脸和手脚, 万不敢将其吵醒。
但她却不能这样对着张氏诉苦, 只能一个劲儿地磕头,额头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不一会儿额头就变成了紫红色,看上去颇为凄惨。
“求夫人饶命,婢子们以后一定不会再犯错了!”
少女流着眼泪,头发散落在耳侧,看上去颇有一番楚楚动人。
简辛转过头来盯着她看,伸出舌尖舔了舔起皮的嘴唇。
他的眼神也变得混浊起来,到了这种时候竟也没有半分收敛。
张氏冷哼了一声,她天天来看儿子又怎会不知道简辛平时对下人的刁难,她只是想要随便找个人发泄一下怨气。
“还不快起来服侍少爷,如果还有下次,定然饶不了你们!”
有张氏在旁边守着,简辛倒老实了许多,丫鬟上药时弄疼他也只是朝她面颊上吐了一口痰而已。
丫鬟甚至不敢伸手去擦,忙完一切后,才小心翼翼地弯腰退了出去。
等人都走完了张氏才在床边坐下,掏出手绢去擦简辛额头上的汗。
“儿啊,你莫要担心,娘今天请来了有修为的道士,他一定能救你!”
女人把声音压得又尖又细,“娘本来不该往这方面想的,但这些年在你手上死去的贱命不少。”
“娘是真担心有这样污秽的东西在你身边,若真是它们在作祟,娘一定会为你出了这口恶气!”
简辛干涩的眼球转了转,里面隐隐有着血红。
“娘,把之前那个大丫鬟叫进来吧……”
知子莫如母,张氏一眼就看出了简辛的想法。
只留下了一句叮嘱:“你现在身体最重要,等会儿万不可勉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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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小鬼一直躲在简守这里,只是男童时不时就喊饿,就差哭出来了。
简守翻身下床,接过了小怜递来的湿帕子擦脸:“小怜,把柜子里的香火都拿出来吧,我想祭拜一下娘。”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就听到少女的一声欢呼:“阿弟,等会我们就有吃的了!”
简守抿了抿双唇,嘴角有了上翘的微小弧度。
小怜点点头,今日是老爷的寿辰府中热闹非常,少爷必定是想念夫人了吧。
屋里的陈设十分的简单,简守闭着眼也能很轻巧地走到桌子前。
他伸出手想摸一摸牌位,但是刚要碰到的时候又收了回来,他从未看到过母亲的鬼魂。
或许,这也算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吧,娘一定早早地就投了胎,不必滞留在人间束缚在过去的痛苦中。
这么想着,他就更是怜悯这两只无法投胎的小鬼了。
赶紧点燃了香火,供他们饱餐一顿。
接近晌午的时候,小怜就犯难了,今日府中繁忙,厨房也变成了重地。
早晨她去讨早餐的时候就被赶了出来,早餐一顿不吃还能熬过来,可是午饭该怎么办呢?
她为难得不行,昨晚吃这么少,少爷肯定是饿了的。
正当她准备再去闯一闯的时候,院子里突然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了一个人,是斯年。
斯年跟站在院子里的小怜打了声招呼:“小怜姐,阿守呢?我来找他玩了!”
小怜蹙了下眉头,少爷有什么好玩的,没大没小的,但还是带着斯年往里走,少爷正待在屋里。
简守刚刚就听到了斯年的声音,还以为是幻觉。
今日府中这么多人,他要是被发现了又得遭一顿打。
免不了地担心,第一句话就是赶人:“今日怎么来了?快些离开,莫要被发现了。”
斯年一蹦一蹦地跑到他身边,凑近了脑袋:“嘿嘿嘿,你担心我啊,但是我今天可是光明正大从正门走进来的!”
语气中透着鲜活的自得,像是要求一番夸奖。
斯年比简守矮了一个头,垫着脚也只是刚好平视他小巧的耳垂,靠得有些近了,鼻尖萦绕着衣服上的皂角香。
斯年突然觉得喉间有些干涩,可是出来的时候才喝过井水啊……
他退开一步,“你要是不信的话,问小怜啊,小怜姐可是亲眼看我从院门走进来的呢!”
简守还没问,小怜就“嗯”了一声,她确实是看到斯年从院门外跑进来的。
“好吧。” 简守自然更是疑惑了,“他们怎么把你放进来的?”
斯年卖了个关子:“阿守,你猜一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