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奇怪了,现实中自己明明是为了让简守当挡箭牌才找上了简守,而在梦中的那个殷重是因为真的喜欢简守。
这样明确的态度,在简守落水后便彻底扎根在殷重的心中,他喜欢简守,所以想要将他留在自己身边,不带任何恶劣的目的。
于是他们在一起了,一切都像是回归了现实的正轨,可实质上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梦中的自己慢慢察觉出简守并不真心爱他。
他变得苦恼,他变得易怒,他像一头寻不到出口的困兽一样敏感多疑,他在原地不安地兜圈,简守却依旧对他毫不在意。
简守并不爱他,他不在乎他多晚回家,他也不在乎他身上沾染上他人劣质的香水味。
他只是乖顺地躺在自己的身下,任他摆布羞辱。
殷重想叫醒梦中的那个自己,不要对着简守生气,不要强迫为难简守,可是怎么都不行,他自己也醒不过来了。
现实中的殷重在梦中越坠越深,后面的剧情不再是置身事外的观光,反而像是亲身经历,因为这样才足够让他痛彻心扉。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简守改变了呢?
或者是说到底什么时候,简守不再刻意伪装成喜爱他的模样了呢?
“那么,你觉得我适不适合成为一个替身呢?”
“无父无母,无权无势,很适合。”
“要是替身死了呢?”
“那也算是,死得其所。”
殷重恍然大悟,原来是从这里开始,一切就被揭穿了吗?
可是不是这样的啊,阿守。
我那么爱你,怎么舍得让你去死呢?
“骗子。”
一句“骗子”像利剑一样刺穿喉咙,于是,再也无法为自己狡辩,殷重就是一个大骗子啊,骗简守爱上他,骗简守去送死。
这世上怎么会有比他更恶毒的人呢?
“殷重,殷重,殷重……”
“你真的,负我良多。”
宽大的床上,浑身湿透的男人蜷缩在一角,夜晚的寒风不断从窗户缝里席卷进来,他的面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干涸破皮。
他颤抖到抽搐,也不知道是冷得发抖,还是怕得发抖。
在怕什么呢?梦里的自己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让简守落入险境,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抛下简守一个人。
殷重开始拼命地吼叫——
“不要让他一个人!”
“不要让他受伤害!”
“不要让简守死掉!”
他好怕他会死掉,可是……简守不是已经死掉了吗?
黑暗之中殷重猛然睁开双眼,眼底深处的红浓得要滴出血来!
他想爬起来却又重重地摔回了床上,身上时冷时烫,脑袋里像是灌了铅,于是就不再挣扎,他开始回忆那个荒诞的梦。
真实得像是过了两种人生,殷重觉得自己是真的魔怔了,竟然想回到梦中救回简守。
可梦就只是梦,再怎么奢望也不可能将它变成真的,殷重逐渐清醒过后才感觉到现实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打开床头的灯,他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天就快亮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的他还不能倒下。
林宇在26号早八点的时候就赶到了殷家老宅,昨晚他一夜没睡,当然还有很多人没敢睡,毕竟事情越复杂,所要牵扯的人就越多。
他抱着怀里的文件夹和平板,突然觉得沉重不已,殷重和简守在一起后确实改变了很多,现在一夜之间回到最初……
不,还要更加的疯狂,更加像一头濒临失控的野兽。
殷重等在书房里,除了脸色偏白,看不出其他异样,林宇将文件夹和平板电脑放在殷重的面前:“这是目前调查到的,那边还在继续深挖。”
殷重垂目,翻开了封面,简守在离开殷家后过得并不好,各种落井下石的玩意儿全都冒了出来。
这些殷重都知道,他甚至暗中出手解决过一些人,但是有些事情不亲眼看见,你就无法体会那种艰苦。
文件夹里是各种照片平板里是各种视频,大多都是监控和片场路透,有一个视频是在《天清明》的剧组里。
简守在其中扮演门派里的五师兄,是个男三,这个角色简守争取了很久,好不容易进去了受到的待遇甚至不如一个跑龙套的。
这张照片应该是别人偷拍男一的,后面的简守却意外入镜了,他正扛着两个反光板朝灯光组走去。
火辣辣的太阳照在身上,简守卷起了裤腿和长袖,腿上全是威亚铁丝的勒痕,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个盒饭。
随便蹲在一个旮沓就囫囵吞枣地吃了起来,呛住了想找瓶水都没有,整张脸涨得得通红,脸上的表情痛苦又狼狈。
简守太珍惜这个机会了,受苦受累他都可以熬过来的,现在他就只是缺一个可以递给他水的人而已。
他弯着腰眼泪都呛出来了,胡乱地用手背擦了擦双眼,用力摩擦后红得像兔子眼睛。
他就只是有一点点难过而已,如此的突如其来的孤独感。
殷重曲起手指,他现在才发觉原来自己对简守是这样的苛刻,以保护的名义将他赶走,狠心不再接触他的工作圈,对他的苦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名叫殷重的人真是可笑极了,他心疼简守,心疼快要疯掉了,在简守死掉之后。
于是一切都变得虚伪起来,心疼是假的,痛苦是假的。
殷重再也没有资格,说出爱简守的话,因为爱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