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叠照片被殷重握在手中, 他磕了磕桌面让它们变得整齐。
指腹在平板上滑动, 每个视频都仔细地看过一遍, 包括前晚那场宴会的监控。
他一直表现得很平静, 适度下垂的双眼,像废弃的枯井中那最后一潭浑浊的水, 一片死寂。
林宇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 看见殷重终于把视线移到文件夹中调查的笔录上了:“前天那场晚会是以私人名义举办的慈善会。”
“有少部分受邀的明星是请去充场面的,以简先生目前的身份地位是没有办法推掉这场晚会的。”
这半年下来, 简守跑了很多场这种无聊的宴会,在虎狼环伺的环境里, 他渐渐变得圆滑,学会怎样虚与委蛇地混迹其中。
以前的殷重不介意把简守宠成刚过易折的温室花朵, 可惜事事都在变,人心也在变。
有人对他的花朵虎视眈眈,于是殷重就亲手打碎了温室。
他以为简守可以挺过风雨, 却害他死于谋杀, 滑稽讽刺到愚蠢的地步。
林宇还在继续阐述,“根据监控来看, 崇业的徐志业搭讪简先生的时间是在,晚上的八点五十五左右。”
搭讪?不过是种体面的说法,然后简守为了躲避徐志业的骚扰来到了三楼的阳台。
殷重还记得九点一十一分时简守在微博发了一张自拍,月光下的侧脸朦胧而恬淡。
殷重把它存在手机里, 还未来得及看第二眼。
那是简守生前最后一张照片, 离他的死亡时间不过六个小时, 简守的粉丝们不相信他是自杀的,在网上闹得很凶,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殷重不想撕下这层遮羞布,便会紧紧把它攥在手中,他亏欠简守的太多了,不差这一点东西。
三楼内场靠近阳台的监控,只监控到简守去了阳台却没有看到他出来,期间也没有人再去过阳台。
人不可能凭空消失,那么就一定有条暗道,林宇去现场勘查过:“阳台很大,左侧有个储物间,里面有楼梯可以直通到上下楼。”
经过现场的名单排查,林宇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当晚三家公子捐赠了不少数目,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有亮过相。”
梁泽、张继、周勋,是圈子里赫赫有名的铁三角,他们一起去宴会并不奇怪,但都不露脸就有些诡谲了。
究竟是因为宴会的性质而捐款,还是借着捐赠的由头来参加宴会?那么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三个青年的家族背景强大,特别是梁泽还是红三代,手中的产业涉及到娱乐场所soul,贩.毒情.色一应俱全。
光明正大的,以权力之便,行污秽之事。
林宇着重在他们三个人身上花了心思,果然有了发现:“昨晚张继和周勋分别在凌晨四点二十分和四点三十八分到家,梁泽则是彻夜未归。”
三个人的行程没那么容易被挖出来,所以林宇在他们家周围的监控上做了手脚。
这些时间太过巧合了,但凑巧的还不止这个,“从简先生体内检验出的a型药品,一旦使用便会造成肾衰竭并严重损坏脑部神经。”
“被明令禁用后市面上就没有这种药了,可是soul会所恰好在前段时间通过特殊渠道从国外购买了一批。”
殷重的手指在页面上画圈,视线落在梁泽二字上,从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明的怨恨和愤怒。
简守的声音徘徊在耳侧,“你若和我感同身受,必然能明白我的痛苦,可惜你什么都不懂。”
这是一部电影里台词,简守在其中饰演一名抑郁症患者,最后通过自杀来结束了自己生命。
殷重还记得那个的画面,简守穿着素白的病号服坐在窗前,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春意盎然的世界,天是蓝的花是红的,眼里却是灰暗的霾
林宇看到殷重明显追忆的表情,却无法读出更多的情绪,只好接着道:“从现场调取的血液样本来说,出现了两种dna,现在正在紧急化验另一种dna是属于谁的。”
他停顿了一下,“当然,也可能不止一个人参与了这件事情。”
林宇说得并不隐晦,殷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从简守体内清洗出来的精.液,证明了不止一个人强.暴了他。
如果血液不足够有力证明什么,这么这些抽样的精.液将会成为另一个证据。
其实一切都明朗了起来,这些人不把简守当人看,也没有想到殷重会这么兴师动众地调查,于是在现场留下的证据还不少。
有恃无恐到态度张狂,可是,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食指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殷重抬起头来:“那天,高小浠在哪?”
如果因为一个剧情荒诞的梦,就肆意地给人定了罪未免太过勉强,真正让殷重对高小浠产生怀疑的是他向来敏锐的直觉。
等现在冷静下来后,殷重才觉得那天来医院找他的高小浠表现奇怪,比起关心他的理由却更像是一种试探。
高小浠在试探自己的态度,因为满意他的态度,所以才会听话的离开。
林宇经过殷重这么一问,才想起了他在医院拦住高小浠的时候,高小浠没有表现出半点对简守死亡的意外之情来。
他的的哭闹和乞求都只针对于能见到殷重,这样看来确实值得怀疑,但是昨晚的宴请名单里并没有高小浠的名字。
“先从高威入手吧,不管用什么手段。” 殷重给林宇支了一条路。
高威是高家留下的老部下,殷重能下这种死命令,证明他已经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包括对高小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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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守下葬这天,是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
阳光成瓣的落在身上的时候,暖洋洋地很慵懒。
都说要停尸七天,因为等到头七这天的时候说不定亡魂会回来探望故人,了却在人间最后的留恋。
可殷重在第三天就举行了葬礼,连黄历都没有看,似乎薄情寡义到不屑奢求这样的迷信。
黄土一捧一捧的落下,纯黑的棺木一点点被掩埋,这场葬礼连该有的形式都没有,简单到寒酸,参与者只有殷重一人。
立在最前头的墓碑甚至还未来得及刻上铭文,也没有贴上简守生前的照片,是纤尘不染的黑色碑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