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守恍然地去摸,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早已湿濡一片。
他不敢想象如果乔安山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能触碰篮球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自责和愧疚让简守的哭声抑制不住地从指缝中流出,如果不是因为他,乔安山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明明只是想要安静地离开,为什么会越来越亏欠对方了呢?
乔安山其实已经醒来一段时间了,他听见简守的哭声,就像猫一样嘤咛挠心,让他再也无法继续装睡,胡乱吓唬他了。
于是睁开眼睛,低低地唤了一声:“简守……”
肯定了这并不是幻觉,简守即刻止住了哭泣,慌忙打开病房里的灯,灯光有些刺眼,乔安山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然后他就看见简守的双手挡在他的眼前,投下了一片柔和的阴影。
乔安山伸出一只手握住了简守的手,问道:“你哭什么?我又不是死了。”
简守想将手收回去,结果没能挣脱就只好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对不起,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乔安山心满意足地握了一会儿手才将其放开,然后就开始打量起简守有没有受什么伤。
短袖以下的胳膊贴了纱布,估计磨破了一大片皮,但是除了这个其他地方都还还好好的,乔安山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这麻药的后劲儿真大,不然凭我自己早就能醒来了。” 简守听着他的话“嗯”了一声,准备给他倒一杯热水。
乔安山的眼睛瞥了瞥自己吊起的左腿,的确没什么知觉,心想简守哭得这么惨,不会是残了吧?
于是问道:“我这腿怎么样了?”
简守倒水的动作就停住了,低垂的眉目透着无法掩饰的悲伤,他许久都没有回答,甚至不敢抬眼去看乔安山。
乔安山从他的脸上收回视线,盯着天花板说道:“不想说就算了,反正还没死就好。”
简守摇摇头,在杯中插入一根吸管,将热水递给了乔安山,他深吸了一口气:“大腿股骨粉碎性骨折,打了三块钢板……”
手背很快地擦了一下眼尾:“你有可能再也不能打篮球了。”
简守说话时的颤音乔安山听得清清楚楚,他能听出其中的难过和担心,他能明白他有多么的自责。
不能打篮球了吗?乔安山想,如果是换作几年前的自己他有可能真的会崩溃,可是现在呢,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接受。
比起简守,他唯一爱好了十几年的运动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当车子冲向简守的那一刻,铺天盖地的恐惧感向疯狂地他涌来,那种窒息感他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如果当时他没有追过去,如果当时他慢上了那么一秒,简守是不是就……光是想一想,眼眶就迅速地泛红了起来,这才是他不能接受的结局。
乔安山久久沉默着,简守担忧地去看他,就发现他死死地盯着天花板,身侧的拳头紧握着,仿佛不能承受这个打击。
简守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胡乱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安山,我不是要你原谅我……”
他简直语无伦次了:“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等你复健结束后我就离得远远的,我可以给你熬补汤,我可以给你洗衣服,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你能不那么难受。
听着简守的话,乔安山突然就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他张开了双臂,说:“抱我。”
简守愣在了原地,剩下的话都被迫吞回了肚子里。
乔安山不满地催促了一声:“刚刚还说什么都可以做呢?快点啊!”
接下来的的动作,简守都仿佛活在梦里,他俯下身去,听话乖顺地抱住了乔安山。
对方的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对方的体温是鲜活的,简守莫名就感到了安心,不再如之前的惶惶不安。
乔安山收回手臂,紧紧地缠在了简守的腰上,他把头放在了他的肩窝上,在他的耳边低语,说出的话让简守瞬间就瞪大了双眼。
“你说的,我叫你做什么都可以,第一件事情就是,和我在一起。”
简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是哽咽,泪水顺着下巴尖滴落到了对方的耳侧,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其实一片凉薄。
只不过才短短一两天,这两个人的世界就因为这些事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说要“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话,都通通作废了,他们注定从此纠缠不清。
乔安山安慰似的抚摸着简守的背,眼底的浓墨晕化不开来,时至今日,他才明白简守对于自己有多么的重要。
没有自己陪在身边,他要是死了该怎么办呢?
所以……
就一直和我在一起吧,哪怕会很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