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说他在保护我?”
“你说呢?你跟凶手打过照面,难保凶手不会伤害你。”
“我才不要这种保护!”古小烟悻悻地说。
“别嘴硬了,瞧你那失魂落魄的样儿。来吧,给你看个东西。”说完,尤希往书房走去。
“什么东西?”古小烟尾随而至。
“可以证明你不是嫌疑犯的证据。”尤希微笑道。
“我本来就不是嫌疑犯。”
当尤希从电脑中打开几张照片时,古小烟的眼睛蓦地瞪大了:“五芒星?”
尤希点点头:“对,你知道是从哪儿拍到的吗?”
古小烟凑近电脑屏幕仔细看了看照片,没多久,她的全身如遭电击,猛地挺直脊背,颤声问:“难道是今天下午……”
“没错,就是从死者的左手臂拍下的,跟石鼓山那名死者右肩的烙印一模一样,图形、大小完全吻合,相信是用同一种物件烙下的。”
“可以确定是死后被烙下的吗?”
“从烙下的伤疤情况判断,可以确定是死后伤。”
“那是不是可以说,这两宗案子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也许吧,破案的事还是由警方调查吧。”尤希耸耸肩,“怎么样,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我呀?有了这个烙印,你便不可能是嫌疑犯了,不过你需多加小心,因为你跟凶手打过照面……”
“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烙下的吗?”古小烟打断尤希的话,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些照片。
“暂时还不知道,警方那边好像没查出来。”
古小烟锁紧眉头,沉思片刻,自言自语地说,“为什么会是孕妇?”
“什么?”
“哦,没什么。”古小烟将视线转向尤希,“还有其他发现吗?”
“我们在死者的胃里检查出巴豆的成分。”
“巴豆?”
“巴豆是一种毒性植物,如果用它制作泻药,效果很好,大概半个小时就能产生剧烈腹泻。”
“你的意思是……”
“有人会服用泻药减肥,但是死者身高1米62,体重43公斤,完全没有减肥的必要,而且我们在死者挎包里的那瓶矿泉水里也检验出了巴豆的成分。”
“应该是熟人干的。”
“有可能,但瓶上的指纹被擦掉了,只有死者的指纹。”
“还有其他发现吗?”
“没有了。”尤希笑了笑,又说,“死者名叫潘灵,今年二十四岁,是个开淘宝店的,我就知道这么多。”
淘宝店,古小烟不禁蹙起眉头,因为在石鼓山发现的那名死者钟美也是淘宝店掌柜,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这两宗案子有什么关系呢?凶手为什么在医院的洗手间行凶?不觉得风险太大吗?”
“不晓得,我只是法医,这些问题应该问你家那位啊。”
“问他?算了吧。”古小烟的心情又郁闷了,嘟着嘴返回客厅。
为什么会是孕妇?
在回家的途中,古小烟一直思考这个问题,如果这两宗案子确实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先抛开钟尾村人民医院的案子不说,仅拿钟美的案子进行剖析,凶手绑架钟美并砍其左手,最后撕票弃尸于石鼓山,不管石鼓山是不是藏票地点,都很难想象这些事情是由一名孕妇完成的。再想起在医院与孕妇相遇的情景,那高高隆起的腹部有七八个月身孕吧,难道是……夫妻作案?
倘若如此,倒是说得通,可是……
古小烟想到了林国海。
发现钟美尸体的次日下午,古小烟以记者的身份专程拜访林国海。那是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男子,丧妻之痛让他几度泣不成声,他压根儿也没想到妻子被人绑架,更没想到最后惨遭杀害。据他所说,绑匪当时索要50万元赎金,打电话的是男子的声音——当然,对方也可能使用变声器。林国海近两年虽然做生意赚了些钱,但还远远不够50万元,于是他四处借钱,同时也因为担心绑匪撕票而不敢报警。第二天早上,他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装着妻子血淋淋的手臂,接着绑匪来电声称一个小时后再不交赎金,就等着给妻子收尸。万万想不到绑匪如此狠毒,情急之下,他只好通过高利贷筹够50万元,并按照绑匪的指示交赎金,岂料绑匪收了钱以后再也没有消息,妻子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说起来很奇怪。”林国海抹了一把眼泪,露出百恩不得其解的神情,“邻居们说,阿美那天逢人就打招呼,热情得很,好像碰到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
“她平时不跟邻居们打招呼吗?”古小烟挠挠头问道。
“她特别内向,我们住在这里将近六年了,她从来不跟邻居打招呼。更奇怪的是,她那天居然穿着一条紫红色的裙子,那条裙子是三年前我买给她的,她只穿过两次,第一次是刚买回来的时候,第二次是在结婚六周年,也就是去年的12月26日。”
“看来她很喜欢那条裙子。”古小烟说。林国海清楚地记得妻子穿过几次那条裙子,以及他们的结婚纪念日,由此可见他对钟美的感情深厚,“会不会是她记错了,以为那天是你们结婚七周年纪念日?”
“不可能。”林国海斩钉截铁地说,“绝对不可能。”
“那你知道她碰到什么特别开心的事吗?”
“不知道,知道的话我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你知道她是在哪里被人绑架的吗?”
“从时间上推测,应该在接女儿放学的那条巷子里,我跟她说过很多次,叫她坐公交车,毕竟一个站而已。那条巷子比较偏僻,但她不听,偏偏走那里,就为了省几块钱……”
“是谁干的,你心里有数吗?”
林国海的表情一片茫然,说没有。说完,他把头埋在两腿间,伤心得肩膀抽搐。
起初古小烟不曾怀疑林国海,但当天晚上见到林国海与一名年轻女子进入侨宏公寓,直到凌晨3点才离开。古小烟瞬间对这个男人失去好印象,妻子刚遭遇不测,他就跟别的女人厮混,白天还装得痛不欲生,实在太恶心了!
古小烟跑了趟“明日之星”幼儿园,从林国海的女儿林珊口中了解到,林国海与那女子认识已久,这些天都是该女子接林珊放学,“她经常给我买衣服、买玩具,还说要做我的新妈妈。”说话时,林珊的眼神里带着浅浅的忧郁,看得出她并不喜欢那女子。
古小烟的心里升起疑云,没准儿是林国海与那女子合谋设计的绑架案。
可是,今晚从尤希家里出来后,古小烟又困惑了,如果钟美的案子是林国海与情妇一手策划,那么钟尼村人民医院的案子呢?虽然古小烟没看到那名孕妇的脸,但从身高和体型判断,她不可能是林国海的情妇假扮的,但是……
倘若两宗案子彼此并无关联,为什么死者身上都烙有五芒星图案?尤希说两名死者身上的图案形状,大小完全吻合,确定是同一物件烙下的……难道钟美的案子跟林国海无关?两名死者都是淘宝店掌柜,这算不算共同点呢?凶手为什么选淘宝店掌柜下手?又为什么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医院行凶?随时都有被人发现、当场抓获的可能性,难道他没有想过?
最可恶的是,凶手作案后还在死者的手臂烙下五芒星,他怎么如此从容淡定?
从浴室出来,古小烟发现胡子欣仍保持着她刚进门时的姿势,呆呆地坐在阳台抽烟。
外面起风了,晾在阳台的衣服随风飞扬,夜空传来一阵阵闷雷。
看样子,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林月珍说胡子欣回来后,只说了一句“医院发生命案了,小烟作为证人被带到公安局配合调查”,随后便把自己关进卧室。晚饭后宋宇文过来,买了一堆水果和营养品,俩人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嘀咕些什么,离开的时候,宋宇文耷拉着脑袋,表情狼狈。
“你劝劝你表姨吧,让她别为难小宋了,如果真的不喜欢,直接摊牌让人家死心也好。这样不冷不热的,连我看了都难受。”林月珍忧心忡忡地说着,然后压低嗓音问,“哎,小烟,你们下午去医院干什么?还跑到那么偏僻的医院,她是不是决定了?做了没有?我怎么看着不像是已经做了的样子?”
“老妈,您别操心了,她又不是小孩子,自己会拿主意的。”
“拿什么主意?会拿主意的话还落到这般田地?现在的女孩子就是这样,仗着自己年轻、有资本,做起事来从不想后果,等到以后后悔就晚了,你以为未婚妈妈那么好当啊?趁现在还没成形赶紧做了,不然等久了更加遭罪,知道不?”
“什么呀?搞得好像是我怀孕似的。”
“我就是让你劝劝她,孩子千万不能生下来,否则得招来多少闲言闲语呀。”
“哎呦,知道了知道了。”古小烟不耐烦地挥挥手,可是林月珍仍然絮絮叨叨地:“小烟,听说你看见凶手的样子,那可怎么办呢?要不干脆别去上班了,等抓到凶手……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真啰唆!古小烟受不了,赶紧溜进卧室。
这时候,胡子欣也慢悠悠进到卧室。古小烟抬头道:“别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好吗?”
胡子欣点点头,听话地摁灭烟头,微微笑着。
烟灰缸里烟头堆积如山,古小烟的心里不禁涌起丝丝的酸楚。这家伙真是不要命了,从医院回来发生什么事了,让她变得这般消极?
“下午在医院被吓到了吧?”
胡子欣摇摇头,一脸漠然。
“我妈说宋宇文晚上来了,走的时候脸色不好,你又欺负人家了?”
胡子欣仍然摇头不说话,雕像般的坐着。
古小烟的单口相声说不下去了,恳求道:“你别这样好不好?你心里有什么委屈、什么想法,跟我说好吗?我跟你一起面对。你这样消极会让大家担心的,而且也解决不了问题,对不对?”
“小烟。”胡子欣终于开口了,声音空洞得叫人害怕,“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啊——”胡子欣的语气把古小烟吓住了,因为胡子欣从未以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向来都是以命令的口吻让她做这个做那个,而此时的反常着实令她分外担忧,甚至让她冒出个不祥的念头——该不会想不开吧?
“可以么?”胡子欣又问了一遍。
“你说。”古小烟咽下一口唾液,暗自祈祷,千万别是什么遗言啊!
“帮我弄一张身份证,户口所在地s市,然后再做一份履历,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目前职业是一名画家,我的名画《最后的早餐》在国际画展拍卖会以一亿美金的天价成交,我此次回国……”
“等等……”古小烟听得有点晕,她压根儿也没想到胡子欣委托的事情是这个,不禁被雷得外焦里嫩,“《最后的早餐》?哦,达?芬奇有幅《最后的晚餐》,我说怎么听了这么耳熟呢。这不是摆明山寨人家吗?还能卖一亿美金,都超越毕加索了……”
“你的意思就是不肯帮忙了?”胡子欣认真地看着古小烟。
“我怎么会不肯帮忙呢?只是我没有那么大本事给你弄这样牛逼的履历。”
“你有,只要你肯在报纸上给我做个专题,那么这个履历就是事实,没有人会怀疑。”
“那可不行,你想得太简单了。”古小烟当场回绝道,“因为这不是事实,而是欺骗。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物,肯定会引起媒体关注,到时候你准备如何应付?你的画作呢?在国际画展以一亿美金成交的证据呢?那么大的事儿早已轰动全球,你知道一亿美金是多大的数目吗?”
“那……”胡子欣低垂着眼,思索片刻,便说道,“我们换一个地方,不在国际画展,换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小地方,要不南非,或者柬埔寨、老挝也行。你要是觉得山寨,画名可以换,一亿美金也可以降低些。”
“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怎么跟你说呢,这是作假、欺骗,你明白吗?一旦被揭穿,你就会身败名裂。而且不是换不换的问题,而是需要证据。专题不是想怎么写就可以怎么写的,要用事实说话,你说换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小地方,既然别人不知道,做专题又有何意义呢?你说对不对?”
“专题一做,别人不就知道了?”
“画呢?你上哪儿找一幅价值一亿美金的画?”
“我不是说了一亿美金可以降低吗?”胡子欣不高兴了,“再说了,都已经拍卖了,我哪里还有画?”
“ok,就算是这样,假如媒体要你当众作画呢,你如何拒绝?”
“我……大师嘛,哪有随随便便给人家作画的?”
“嗯。”古小烟用手托住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那你打算怎么包装自己呢?归国华侨,又是位名画家,像现在这样可不行……”
“我可以马上去赚钱。”
“如果让媒体知道著名画家居然在酒吧跳钢管舞,会怎样?”
“怎样?很丢人吗?你这么瞧不起跳钢管舞的吗?”胡子欣气急败坏地质问道,“许多歌星成名前不也是在酒吧唱歌吗?俗话说得好,英雄莫问出处。”
古小烟从未见过古月子欣如此生气,是以收起玩笑话,解释道,“我是开玩笑的,你别生气。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忽然想要这些东西呢?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胡子欣长叹一声,语气忽然平静下来,宛如轻风掠过一望无际的夜空:“这个社会太现实、太残酷了。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我想了很多很多,终于想明白了,如果我不是农村人、不是跳钢管舞的,而是s市人,有着高学历、优越的背景,开跑车、住别墅、穿名牌,小杜断然不会抛弃我,对不对?你说我作假也好,欺骗也罢,都无所谓。这个社会作假现象屡见不鲜,那些大企业大公司的老总,他们的履历没有猫腻吗?那些开淘宝店的,做到四五个皇冠还是100%好评,难道也没有猫腻吗?有个卖家曾经亲口告诉我,他们店铺遇到中、差评都是花钱找人删除的,他还说即使做到金冠仍然是100%好评,只要有钱就能实现……这些难道不是作假、不是欺骗么?为什么他们可以这样,我不可以?”
古小烟顿时语塞。
料不到看似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胡子欣竟藏有如此心思细腻的一面。这让古小烟心疼起来,忍不住握住胡子欣的手,轻声说道:“虽然这个社会存在种种作假现象,但你觉得一份履历有那么重要吗?你想想,如果小杜因为你开跑车、住别墅、穿名牌而跟你结婚,可见他看重的是身外之物。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婚姻,会幸福、会天长地久吗?何况他本身就是个不负责任、游戏人间的男人。子欣,忘记他吧,你还年轻。”
胡子欣垂下眼,双手放在腹部。半晌,一行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无声滑落,她嗫嚅着嘴唇,依然沉默着。
她应该没有把孩子打掉吧,是因为医院出现命案没做成,还是最终舍不得?
古小烟叹息着,擦去胡子欣脸上的泪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失恋没啥大不了的,没有爱情一样可以活得精彩,也不要在乎那些虚假的东西。就算给你一个很拉风的履历又能如何?毕竟不是真的,我们不能一辈子活在虚假的光环里面。这个世界上没有优越背景的人数不胜数,大家不是照样过得好好的吗?并非有优越的背景才被人尊重,你看宋宇文,由始至终他都没有瞧不起你,还对你那么温柔体贴。”
默然片刻,胡子欣忽然问:“小烟,你相信一个人为你付出很多很多,真的只是心甘情愿、不求任何回报的吗?”
古小烟想了想,回答道:“你是指宋宇文吗?我觉得他对你是心甘情愿、不求任何回报的。你呢,真的不喜欢他吗?”
胡子欣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就在这时,古小烟的手机响了,是罗天打来的,她毫不犹豫直接挂断了。再响,她再次挂断。第三次响时,她干脆把手机塞进被子里。
哼!现在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古小烟嘟着嘴巴。
“跟罗天闹别扭了?”胡子欣凑上前问道。
“不想提他。”
“接吧,响了这么多次。”
“不接,死也不接。”古小烟气呼呼地钻进被窝,与此同时,屋外电闪雷鸣,暴雨骤然而至。
“不接干吗不关机?”铃声停了,不一会儿又响起短消息的声音,胡子欣从被窝里摸索出手机,看看后推着古小烟,“喂,他在天台,你要不要给他送伞?不然被雨淋病了。”
“病了活该!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古小烟熄了灯,将被子往头上一蒙,可依然隔绝不了窗外的阵阵雷声。
那个笨蛋真的在天台吗?
手机不再响了,只有罗天那条短信息静静待在那里——我在天台等你。
古小烟知道他的固执,他会一直等下去,等到天荒地老,而他也摸透了她的脾气,知道她不会放任他不管,何况外面雨骤风狂。
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古小烟冷得直发抖,眼泪不争气地使劲往外流,“你这是在折磨我,知道我睡得不安心,知道我能感受到你的冷、你的孤独。”她把手机握在手里,握得那么紧,仿佛欲将其捏碎一般。
她并非真的不接罗天的电话,否则早已关机了。她一直在等,虽然罗天打了几通电话她故意不接,可她仍然在等,等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想等到心痛得无法呼吸才作罢。
好吧,你赢了!被你打败了!
古小烟翻身下床,赤着脚,借着手机屏幕的光跑了出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胡子欣缓缓睁开眼,起身斜靠在床头,在黑暗中安静地听着外面的雨声,然后低低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越笑越诡异,眼泪都笑出来了。
终于笑够了,她轻轻抚摸尚未隆起的腹部,喃声道:“宝贝,爸爸不要我们了,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呢?他那么讨厌戎们……”
说话间,她从枕头下摸出一把事先藏好的水果刀,向手腕划去。
古小烟一口气跑到八楼,她满脑子想的是,罗天傻瓜似的杵在暴雨中,他有时候真的很傻,跟木头一样。不过这次她猜错了,罗天坐在台阶上正悠闲地抽烟,全身上下没有半分被雨淋湿的迹象,他压根儿不在天台,而是躲在楼梯处,此时笑眯眯地望着古小烟,打趣道:“我以为你半个小时就上来了,没想到等了这么久,你忍心看我被雨淋啊?太坏了!”
“我不该上来的!”古小烟狠狠瞪他一眼,转身下楼。
“哎,干吗走呀?”罗天上前拦腰将她抱起来,在她反抗之前,轻声道,“再闹可就把大家吵醒了。”
“我说你们女人够狠心的,是不是非得看到我淋成落汤鸡你才开心?要知道我在这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呢。”把古小烟放到台阶上,罗天又把她脏兮兮的脚丫子捧在手里,使劲搓了搓,还凑到嘴边哈气,“冻坏了吧?”
“不要你管!”古小烟强行收回脚。
“还在生气?”罗天硬是把她的脚塞进自己的衣服里。
废话,能不生气吗?古小烟抽了几次脚没成功,只好作罢,把脸扭到一边不看他。
“我怎么可能怀疑你呢?我让同事跟着你是……”
“保护我,对吧?”古小烟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这段时间我可能做得不好,忽略你的感受……”
“可能做得不好?”古小烟再次打断他,“你本来就不好!”
“是是,我本来就不好,我是大坏蛋、大灰狼!”罗天赶紧附和道。
“当初应聘记者时,是谁口口声声说全力支持我的?现在呢?你不但没支持,反而看到我跟见了鬼似的,有个当记者的女朋友让你很丢脸是吗?罗天,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瞧瞧,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啊。”
话音刚落,走廊的感应灯灭了,俩人霎时陷入沉默。
外面的雨声分外清晰,古小烟的心里忽然涌出一丝莫名的不安,好像有什么不祥的事情正在发生。
罗天干咳一声,揽住古小烟的肩膀,“你看,我这不是来向你道歉了吗?”
古小烟拼命压住内心的不安,她不知道这份不安来自哪里,是罗天,还是其他事情?她陡然害怕起来,脱口问道:“为什么凶手在死者身上烙下五芒星?这两宗命案是有关联的,对不对?”
“哟!消息这么灵通,尤希告诉你的吧?”
“我专门查了一下,五芒星在古埃及被作为冥界zǐ_gōng 的符号。而在西方教会,五芒星被称为‘恶魔的纹章’,在日本的阴阳道,五芒星又被视为除魔避鬼的工具,可防止恶魔和恶灵的侵犯。你觉得凶手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你觉得呢?”罗天笑眯眯地看着她,他喜欢看她思考案情的样子,虽然她不是警察,但她那股认真劲儿不输给任何一名警察。
“我觉得……”古小烟托着嗯帮子,完全忘记还在跟罗天生气的事儿,左挠挠头,右挠挠头,沉吟片刻说道,“我记得以前看过一部电视剧,凶手把每个死者的双手绑起来,用绳子绑成一个蝴蝶结,那种绑法是台湾某地区的风俗,意在防止死者的鬼魂回来报复。那么如果以日本的阴阳道而论,烙下五芒星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意思?”
“不排除这个可能。”罗天点点头,“不过也可能只是一个标记。”
“标记?”古小烟眨眨眼,然后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因为每天都有可能发生不同的案子,凶手想以这个标记告诉警方,哪些案子是他做的,哪些案子与他无关,对不对?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挑战警方?”
“挑战警方?”罗天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我讨厌这个词,都是些蹩脚的悬疑推理小说才玩这种过家家的把戏。有时候留下标记可能纯粹就是一种习惯,无甚他意。”
“这次你们面对的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残忍而且胆大包天。对了,会不会是一对夫妻作案?”
“不知道。”
“两名死者都是开淘宝店的,这是不是她们的共同点?”
“也许吧!不过也可能是巧合,现在网购已经普及了,就连我们领导的太太也经常网上购物,开淘宝店的人自然越来越多,有全职的,也有兼职的。就说你们这栋楼吧,我估计很多人都在经营淘宝店,所以,这未必就是共同点。”
古小烟想了想,罗天的话似乎有道理,于是问还有没有其他共同点。
“正在调查中。”
不想告诉我是吧?古小烟稍稍失望,默然片刻,她忽然困惑地自言自语道:“在哪里不能杀人呢?”
“嗯?”罗天一时没明白古小烟的意思。
“为什么偏偏在医院的洗手间呢?而且还是大白天,难道除了那里,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下手?我……”
话音未落,罗天的手机响了,是宋宇文打来的,说心情不好,问罗天有没有时间陪他喝酒。罗天当即答应了,转头问古小烟要不要同去。
“算了,我不去了,明天还要上班呢,最近赶着一个‘打假’的专题,忙得够呛!”
跟罗天告别后,古小烟蹑手蹑脚地回到家,借着手机屏幕的光芒往卧室走。刚走到一半,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全身发颤,立马返回门口,从鞋架上拿起白天穿过的黑色皮鞋穿上。寂静中,高跟鞋叩击地面发出突兀的声音,也把她的思绪重新带到钟尾村人民医院的案发现场。
半晌,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终于明白那名女警为什么怀疑她了——因为连她自己都陷入怀疑了,为什么进入洗手间停顿的几秒钟里面没听到任何声音?不应该这样啊,为什么……
古小烟越想越迷糊,脱掉高跟鞋,百思不得其解地推开卧室门。
顿时,一股血腥昧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