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这一千几百我还出得起。”张蕾又瞪了商稚言一眼,“你以后是人上人还是地上虫,我都不管,我也管不了。但言言要是再牵扯进你的那些破事情里,我饶不了你。商稚言!走了!”
商稚言跟在张蕾身后离开,她只来得及给谢朝挥挥手。
回去的一路上张蕾都没吭声,但一回到家,她立刻爆发了。
“商稚言你今年几岁啊?你有没有脑子?你知不知道黑三是什么人?你忘记他当时用你来要挟我们给钱的事情了?那是绑架!是勒索!”张蕾砰地一声关上卷闸门,大声训斥,“他放出来就放出来,他是生是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商稚言不敢顶嘴,商承志咚咚咚地从楼上跑下来,试图缓和气氛:“怎么了?”
张蕾吼道:“你给我站定!”
商稚言不敢多走一步。她原原本本地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说出来,本以为张蕾会消气,但没想到她愈发震怒。
“谢朝是吧!谢朝!”她砰砰地捶着桌子,“这种人你以后也不许来往了!根本不懂得轻重!那是什么情况,是你们这些小孩子能插手的吗!”
“我们不是小孩子了!”商稚言忽然反驳,“妈妈,今晚被打的是黑三,就算不是黑三,我和谢朝看到路上出现这种情况,我们也不可能掉头走!”
“那就报警!要你们小孩去出什么头!”张蕾提高了声音,“商稚言,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阶段,你的第一任务是什么!你的学习搞上来了吗?你要是再这样混下去,以后就跟黑三一样,做不入流的工作,一世人就这样了……”
“不会的不会的,”商承志连忙打断了张蕾的话,“我们言言进步了,每次月考都进步。这是余乐和谢朝的功劳嘛。”
“不要提谢朝!他比余乐更不靠谱!”张蕾这时发现商稚言眼圈红了,“你又哭什么?一说你就哭,是有多娇气!”
“你不要这样讲我的朋友!”商稚言忍着眼泪,“反正我做什么都不对,我就算进步了你也看不到,在你心里我什么都做不好!”
“我说错了吗?你吵什么?你跟黑三混一块儿你还有道理了?”
“我只是在学校门口碰见过表哥,我知道他在哪里做事,就这样而已!”商稚言擦了擦眼睛,她必须要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才能维持正常的表达,“是你有偏见,你对我有偏见,你对他也有偏见。”
“我永远对他有偏见!”张蕾没有否定,“他要挟你来跟我们要钱,我这一世都不可能原谅他!”
“你不原谅他关我什么事!难道看着他被人打死也不管吗!”
“不许管!”张蕾怒道,“这就不是你们该管的事!死了就死了,张家没有他这种烂人!”
商稚言终于口不择言:“你不讲道理!我讨厌死你了!”
张蕾立时呆住了。商稚言转身跑上楼,她听见张蕾的声音还在楼下回荡着,带着愤怒和不可置信,还有一丝哭腔:“……你听听!你听她说什么!我……我怎么对不起她了!商稚言你下来!你怎么能这么跟妈妈讲话……”
门砰地关上了。在枕头上睡觉的小猫被吓得几乎跳起来。
商稚言靠着房门坐在地上,在漆黑的房间里哭出声。她忽然很害怕,因为说话太重伤了妈妈的心,但她也很难过,这是一次借题发挥的发泄,她不懂为什么张蕾总不能理解自己,任何事情她都能挑出错处。
小猫跑到她身边依偎着她,商稚言哭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应南乡发信息:我妈又骂我了,我做什么都不对,为什么?我这么差劲,干脆别生我啊。
她抱着小猫躺在床上,商承志上楼敲她房门,商稚言没理。她没有开灯,就着窗外冷冰冰的月光和路灯光小声地抽泣。
她会想到张蕾的许多不好,比如永远否定她,总是打击她,似乎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张蕾满意。这些事情让她愤怒、不满。但紧接着,她又会想到张蕾的好。而她的眼泪会流得更凶,自己连怨怒都不干不脆,张蕾说得多么对:她就是什么都做不好。
过了许久她才止住眼泪,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她抓起手机时,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她充上电,开机等待应南乡的回复,但发来回复的是谢朝:“我去找你。”
商稚言一愣,随即发现自己发错号码,把信息发给了谢朝。
已经凌晨一点了,商稚言擦干净眼泪,给他回信息:“我发错了,对不起。我没事,谢谢你。”
她在静谧的深夜里,听见街上有一声很轻的短信提示音。
商稚言穿好拖鞋打开阳台门的时候,谢朝的短信也抵达了:“好。”
他人就在杨桃树下,骑着自行车,单手撑伞,另一只手把手机收进衣兜。
“谢朝?”商稚言小声地喊。
谢朝应声回头,雨伞抬了抬,给她一个模糊的笑。
“你怎么在这里?”
“收到你的短信之后,”谢朝说,“我觉得,可能你需要我。”
商稚言完全不知道如何应答,只是看着他。这或许是秋天最后一场雨,或者它预示着冬天的来临,因为冷锋来了,冷空气下沉,暖空气上升,水分遇冷凝结形成降雨……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像个木头人一样呆站着。
谢朝看到了她脸上的泪痕。
“需要我陪你走一走吗?”他轻声问,“你想不想知道黑三表哥当时借钱的原因?”
商稚言连忙点头。
“好。”谢朝说完,又笑了笑,“别直接跳,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