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说如果只是在上书房闯了小祸陛下肯定也不会这么生气,百忙中还跑来管教她。
只是更严重的楚瑜也想不到,毕竟虽然他也听闻过楚琼的风言风语,但是他从来就不相信那些东西,楚琼在他面前又像个乖巧的小猫。
在他眼中,楚琼也不过是有点顽劣的孩子而已。
他皱起眉,严肃地看着楚琼,“你到底犯了什么错?”
楚琼眼神闪烁,撇开脸小声嘟囔,“没什么,皇兄我只是不小心把父皇批阅奏折的墨水打翻了而已。”
楚瑜见她撒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行了,暂时不说那些,先去接见陛下吧。”
楚傲天来势汹汹,楚瑜陪着楚琼跪在门前接见他,楚瑜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小太监尖锐的通报声。
楚琼抬起头,悄咪咪地看了一眼楚傲天的脸色,又小声喊了一句,“父皇。”
楚傲天冷笑一声道,“你还记着朕是你父皇呢?现在胆大包天了,朕让你在长乐宫反思,怎么还敢自己偷偷跑出来,以后朕的话是不是都是放屁了?”
楚琼见他真的生气了,弱弱地摇了摇头,“小十不敢。”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嗯?”
楚傲天一通火发下来,全场一片寂静,无一人敢开口说话,就连楚琼也垂下头,不敢再反驳,他才看向跪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的少年。
从头到尾楚瑜都没有说一个字,他看上去比他现在的年龄老成很多,楚傲天居高临下只能看出他单薄瘦弱的身体和一道白皙光滑的下巴。
十四年了,这孩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吗?
楚傲天恍惚了一下,沉声道,“你,抬起头来。”
楚瑜眨了眨眼睛,意识到他自己说的是自己,乖巧地抬起头,只是眼睛还下垂着看着地面,就是不看他一眼。
因为没有人敢抬头看他,所以没有人知道楚傲天藏在袖子里的手狠狠颤抖了一下。
太像了,这孩子和他母亲太像了。
他好像又回到了十四年前的那个雨天,昭意被太医诊断出来有孕,他质问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垂着眼看着地面,冷漠地好像这一切都事不关己。
她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好像心痛的只不过是他一个人,一厢情愿的也不过是他一个人。
那个他短暂的爱过的女人,好像又以这种方式,在十四年后的今天回到了他的面前。
他用力地握紧拳头,很快又颓然地松开,挥了挥手,也没有说其他的,只是淡淡道,“既然搬来了就好好住在这里吧,回头我让人给听竹楼送点东西过来。”
楚瑜这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楚傲天正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楚傲天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楚傲天。
这还是楚瑜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楚傲天,他就是梁国的帝王,万人之上的君,也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他看上去精神矍铄,已经是不惑之年,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皱纹,反而成熟给他又增添了一份魅力,只是耳鬓有些泛白。
这便是让他母亲又爱又恨的男人,临死前最后叫得名字的男人吗?
楚瑜垂下头,掩饰住眼里的复杂。
他没有想到楚傲天不仅没有为难他,反而看上去还有些动容,她的母亲看到应该会感到很欣慰吧。
楚傲天却不敢再看楚瑜一眼,他转过头,严词厉色道,“楚琼,朕多次警告过你,念在你幼年丧母,对你屡次忍让,你却视人命如草芥,把朕的话当耳旁风,你这段时间就不要去上书房了,好好在长乐宫闭门思过吧。”
楚琼吸了吸鼻子,闷声“哦”了一声。
楚傲天不愿意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言辞上含糊了很多。
只是楚瑜听了这句话,还是猜到了一些,难以置信地皱了皱眉,不敢去深究他这句话的意思。
楚傲天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咦,今日这听竹楼竟然这么热闹吗?”
所有的人朝着发音的地方看过去,就看到楚倾朝着他们走过来,楚瑜一抬头就对上他笑盈盈的眼神。
楚倾在楚傲天身边一拱手,“父皇。”
楚傲天闻到他身上的檀香味,用袖子捂鼻,皱了皱眉,“太子不在东宫处理政务,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楚倾对他的动作视若不见,温声道,“父皇,我听说小十闯祸了,便来看看。”
他转过头,视线在楚瑜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楚琼身上,严声地责备道,“小十,宫女的命也是命,她们也是人,你怎么这么随随便便地处死她们呢,你知道错了吗?”
他言语不算激烈,却痛心疾首,这句话算是把楚琼干得好事捅穿了。
楚瑜的手指颤了一下。
楚倾看出了楚瑜的小动作,眼中闪过不动声色的笑意,他转过身看着楚傲天,诚恳道,“父皇,小十毕竟还是个孩子,我这皇兄也有责任,还请父皇也一并责罚我。”
楚傲天不满地皱起眉,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沉声道,“这件事和你太子无关,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楚倾垂下头,“是。”
楚傲天挥了挥手,“行了,就这样吧,秀秀,你把小十带回长乐宫,我待会会派几个人去看管长乐宫,小十,这段时间你不能踏出长乐宫半步,听到了吗?”
楚琼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等到楚琼走了之后,楚傲天又深深地看了楚瑜一眼,心中叹了一口气,转身拂袖离开。
听竹楼只剩下了楚倾和楚瑜。
楚倾转过身,笑着看着站起身还揉着膝盖的楚瑜,眼神从他身上一寸一寸的扫过,好像一处都不愿意放过。
等到楚瑜抬起头他才收起视线,温和得像个宽厚仁爱的普通兄长,冲着楚瑜点点头,“瑜儿,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