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签离婚协议之前,纪修还劝过孟景忱。
他把孟景忱拉出来喝酒,然后劝他:“老孟,再冷静冷静吧,这么多年的感情,说分就分,怪可惜的。”
那时候孟景忱脾气可倔,喝醉之后就开始口嗨:“冷静什么?!用不着冷静!我高兴都来不及,就等这一天了!”
要不是看在两人是发小的份儿上,纪修当时真的想把他头盖骨都掀掉。
那天回去是纪修给孟景忱的司机打了电话,看着车子离去,纪修还是不放心,自己又找了代驾去孟景忱家里看看。
结果就看到孟景忱跟个傻逼一样,一个人躲在车里抽闷烟。
等纪修砸开车窗的时候,先是呛鼻的烟味扑面而来,纪修咳嗽了几声,在后座上找到孟景忱。
孟景忱已经面色惨白了,要不是及时送到医院,那天就是孟景忱的忌日。
后来出院后孟景忱就跟程西惟签了离婚协议,纪修问他:“现在什么感觉,高兴吗?迫不及待吗?”
孟景忱倒是难得跟他文艺了一次:“就是心里突然空了,长满了荒草,风一吹,就能看到底下贫瘠的黄土地。”
纪修摊手:“太文艺,听不懂。”
孟景忱说:“我后悔了。”
只是“后悔”这种情绪是什么呢?它不是一粥一饭,它甚至根本没有实体。它在身体里盘旋的时候,不会让人死,却能让人难受得想死。
后悔是失眠夜里那每一分每一秒的黑雾,漫无边际。
孟景忱无数次在黑雾中清醒,又无数次在黑雾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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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从民乐工坊回家之后,孟景忱又是好长一段时间没出现。
程西惟练琴的时候偶尔会想到他,可她又告诉自己,想什么想,不过是个狗男人罢了。
因为练琴动静太大,程西惟担心打扰外婆休息,干脆就搬回了妈妈许黎留给她的公寓住。
公寓隔音不错,程西惟练了一个多月,没接到邻居任何投诉。
这一个多月里,她不时向袁斯曼更新练琴状态。
这天,袁斯曼在微信上告诉她,宁城卫视准备做一档叫《国乐盛典》的节目,下周四制作团队在万锦天悦酒店设宴,邀请了各大音乐学院民族乐器的泰斗级人物,共同商量节目内容。
袁斯曼说:“西西,你也一起过来吧。”
宁城卫视的制作水平在国内首屈一指,而且永远站在国内各大卫视的尖端,这几年打造了不少一流综艺。
程西惟知道这是袁斯曼给她机会,连忙感谢了恩师,练起琴来更加卖力。
到了晚上,程以良欠嗖嗖地又来联系程西惟。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程西惟刚刚洗完澡。
她瞧了一眼嗡嗡震动的手机,转身去梳妆台前擦护肤品。
她人美,也爱美,一个护肤流程下来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
以前孟景忱刚跟她住到一起的时候,还不适应她这种变态的精致,经常问她:“为什么不把这些时间省下来,去创造更大的价值?”
对于这种直男式的提问,程西惟一般懒得搭理。
只是后来当她复盘自己跟孟景忱的那些年时,突然就意识到,她跟孟景忱的结局,大概早就在这些细节中注定了——传说中的三观不合。
程西惟爬到床上,程以良又孜孜不倦地打来电话。
程西惟接通,也不等程以良开口,直接说道:“程以良我告诉你,孟景忱那边没戏,你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想办法收拾。”
程以良噎了一下,说:“西西,爸爸只是想跟你说,下个月就是爸爸生日了,你能回家和爸爸一起过生日吗?”
程西惟抿了抿唇,没想到程以良居然开始走怀柔路线了。
是啊,一眨眼程以良都五十二岁了,她妈妈许黎也走了快十七年了。
程西惟声音没什么起伏地对程以良说:“这个问题,不如你去问问我妈愿不愿意。”
然后,她挂断了电话。
孟景忱曾经说她爱记仇。
对啊,没错,谁叫她是天蝎座的,她一向奉行“滴水之恩,滴水之仇,都当涌泉相报”。
只是这条准则在爱情里好像是行不通的。
爱情太神圣,要用无数次的遗忘、无数次的宽容才能把爱情延续下去。
程西惟曾经看过一个词,叫做“隐形攻击”,意思是关系中弱势的一方通过拖延、躲避、故意激怒、暗中报复等非直接方式,向强势一方表达因地位不平等而累积的愤怒。
她在复盘跟孟景忱的感情时,发现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的确对孟景忱存在过“隐形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