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去赶庙会,她烧了火烙饼,这干饼子能在路上吃,就算冷了也能入口,熟料饼子还没出锅,秦慕便从外头走了进来。
容真真讶异道:“我以为你还没起身,谁知竟早早出门了。”
秦慕把食盒放在灶台上,香味从缝隙间透出,惹得她耸了耸鼻子,“好香,好香,我怎么闻着像……”
“五福楼的肘子。”秦慕打开食盒,金红色的肘子软烂鲜香,又酥又嫩,浓稠的酱汁覆在肘子上,更为其增添了几分诱人之色。
“啊呀,大清早的,怎么买了肘子来?”虽是这么说着,容真真眼里却掩不住的欢喜。
秦慕道:“我昨日说了要请你吃肘子,虽然还没发达,也可预先请一顿。”
不知怎的,他昨晚入睡前,总想着白日里容真真说起她爹给她带肘子这件事来,面上的表情又怀念又失落,他一想起这样的表情,就有些睡不着。
好不容易睡着了,他居然做梦都梦到在请人家吃肘子。
早上醒来时,他还惦记着这件事,稀里糊涂的穿了衣裳,天都没亮就跑去了五福楼,人家大厨还没开工,他在那儿等了一会儿才买到,也没想过早上适不适合吃这玩意。
可无论如何,买回来了就得吃,放冷了回头再热,是糟蹋了东西。
容真真分了一份给老廖,得了他一句“小孩儿不会过日子”,然后将剩下的与秦慕分食了。
五福楼的大肘子,不负它的名号,也不负它的价钱,真个无比美味。
说是早上不宜吃太油腻的东西,可真吃起来,容真真还是吃得特别开心——直到收拾了碗筷出门,她脸上还挂着轻松满足的笑容。
吃过了早饭,两人略作打理,就出了门。
大年初一出门玩耍的人不少,除非是穷苦得没法子,或是有什么必做而无法耽搁的活计的,都愿意在这一天带着一家人清闲清闲,这也算个好兆头,初一能玩乐着过了,意味着这一天也能这样轻松快活的度过。
他们去的是关帝庙,其实离得更近的娘娘庙也热闹,可容真真深恨里头的仙娘不知骗了她娘多少钱去,一步也不愿往娘娘庙走,宁愿走远路到别处去耍。
不过也不枉多走的那几步路,关帝庙实在是个好地方。
论小玩意儿,这里有风车、空竹、小灯笼……还有各色草编的虫儿,那连串的蚂蚱须子还在发颤呢。
论吃的,花糕、艾窝窝、面茶、炒肝、糖葫芦……色色应有尽有。
年节时分,父母都愿意惯着孩子,小孩儿多求一求,爹妈难道还能铁石心肠吗?少不得买点什么零嘴。那些小商小贩,光这一日的收入,都抵得上平日干一月了。
除此之外,还有唱百戏的、舞枪弄棒的、拉洋片的……以及杂耍皮影戏等等,凡此种种,令人眼花缭乱,看也看不过来。
容真真看着前方围了一圈人,没有一处比那儿热闹,她一时生出几分好奇之心,凑上前去看,可人围得密密实实的,连道缝儿也没有。
她在外头急得团团转,忽听得秦慕叫她:“到这儿来。”
原来不远处有个高台,上面也站满了人,不晓得他是怎样在那样挤的地方寻到落脚处的。
秦慕一手挡住后面的人——不挡不行,只消一眨眼的工夫,这块小小的空间就能给人挤没了,另一只手将容真真拉上来,然后自己跳下了台子。
“你不看?”容真真问道。
秦慕摇了摇头,“上面站不了那么多人。”
这么一说,容真真才发现自己占了他的地儿,她不好意思道:“我下来,你来看吧。”
“不必了。”秦慕拦住她,“我方才已经看过了。”
心心念念想看圈子里耍的什么把戏,可真看到了,容真真心里又怪不舒坦的。
那里头是个杂耍班子,班主是个三四十的中年男子,手底下一班小娃娃,有男有女,最大的不过十一二岁,衣食不周的,养得面黄肌瘦,身量矮小。
这样也罢了,可寒冬腊月的,一个个只穿着双烂草鞋,甚至还有没穿的,赤着胳膊,冻得脸乌青,浑身上下没一点儿热气。
人都在抖了,还得顾着表演,爬竿转碟走钢丝,样样不许有差池。
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被驱赶着钻火圈,身子木僵僵的,不大利索,一个不慎,被圈子上的火燎着了头发,班主一瓢冷水泼下去不算,还用鞭子狠抽了他几下。
容真真看得不落忍,从台上跳下来,口里道:“太狠心了些,这么冷的天,挨了这么一顿,还熬得过熬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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