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听了她的话,叹了口气,“这是班主故意的,那些孩子越可怜,看客们就越是愿意给钱,这孩子倒出不了什么大事……”
容真真疑惑的看着他,秦慕解释道:“命不硬的,哪熬得到今天?况且班主调|教出一个孩子也不易,真弄出什么毛病来,从头教一个也麻烦,你且看着,等这一波的打赏完了,那孩子就该下去了。”
果然,周围的看客们有心肠柔软的,都摸出三五几个铜子儿丢到盘子里,口里喊道:“别打啦,这孩子怪可怜的。”
等收过赏钱,班主脸上露出点笑模样,“既然诸位都替这小子求情,那便不罚他了。”
话音一落,立马有个半大的小子上来,把浑身湿透的孩子带出了圈子,不知到那儿换衣裳暖身子去了。
人有善心是好事,可有人却利用这善心赚不义之财,若是不发这个善心,那班主也许就不会故意闹这一出,叫那孩子在寒冬里被冷水淋得浑身湿透。
可若真的没人发善心,这世道岂不是更可怕吗?
善也不该,恶也不该,还叫人怎么办呢?
容真真心中郁郁,彻底失了逛庙会的兴致。
秦慕看出她情绪不高,只带着她四处闲逛,看些皮影戏之类的小把戏,渐渐的,她心中也舒散了些。
两人约莫逛到中午,在小摊上解决了午饭,便闲闲散散的准备回去。
忽地,打斜地里撞出一个人来,一把拽住秦慕的袖子,惊慌失措的喊道:“少爷,快回去看看吧,太太杀了人,跳湖了!”
什么?
杀了人?跳湖了?
秦慕一时僵在原地,恍惚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不是被关着吗?
作为局外人,容真真倒是比他先反应过来,忙推他一把,催促道:“快去,快去,看看人还有没有救,别把警察招来了。”
秦慕听了,立时回过神,连忙往家里奔去。
来找他的,是他日前雇的一位看守他母亲的健妇,专门在秦太太烟瘾发作时看着她,不许她抽大烟。
这回秦太太又发作了,两个看守妇人如往常一般,将她给绑了起来。
许是这种事做了太多次,没有一次秦太太是挣脱了的,两人绑得有些漫不经心,又各自搬了凳子在门外坐着闲聊,并没有亲眼盯着,毕竟烟瘾发作时的模样也怪难看的不是?
但这次,她们为自己的不经心付出了代价。
秦太太挣脱了绳子,拿起放在果盘里的刀,疯疯癫癫的冲了出来,她被烟瘾折磨得神志不清,见有人要拦自己,举刀刺了过去。
她刺伤一人,另一人看着同伴血流如注的模样,吓得麻了爪,不敢拦她。
于是,秦太太就这么跑了出来,她打哈欠、流泪、周身又冷又疼,暴躁得失去了理智,旁人看着她滴着血的刀,都不敢上前。
她自己乱跑着,不知怎的跌到了楼外的大湖里,隆冬落雪,湖里结了薄冰,秦太太撞破了冰层,被刺骨的湖水包围。
她还没来得及呼救一声,水就灌满了她的喉咙,叫她发不出声来,刀从手中滑落,她徒劳的在水中抓了抓,便沉了下去。
往湖底沉去时,秦太太忽然恢复了一点清醒,但为时已晚,再清醒也无济于事了。
只是不知,在这最后关头,回顾起这醉生梦死的一生,秦太太可曾感到后悔。
当初秦慕租小洋楼时,是很喜欢这个湖的,他虽然心里不太待见自己的母亲,却也不愿亏待她,就算给她租房子,也要选个环境好,让人住得舒坦的地方。
谁曾想到,这竟成了秦太太的葬身之处呢?
若是秦太太不曾染上烟瘾,或者不要得寸进尺,逼得秦慕忍无可忍,强制她戒烟,又或者……这条道路上,她有无数个选择,只要有哪一次没走错,就不会面临今天这个结局。
可是,她终究走到了今天。
主家的太太落了水,在厨房里做饭的毛妈听着声儿赶出来,只见一个女佣捂着流血的肩膀哀嚎不停,另一个佣人不知跑哪儿去了,而湖边传来惊慌的呼喊。
在喊什么?
“秦太太落水了!”附近的邻居恰巧碰到秦太太落水那一幕,吓得当即尖叫起来。
毛妈心中惊慌,顾不得受伤的女佣,三两步奔了出去,急切切问道:“是谁,是谁落水了?”
邻居惶恐无措道:“是秦太太,是你主人家。”
毛妈眼前一黑,她看着湖面的窟窿,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可这附近环境清幽,人烟稀少,又值大年初一,大多都出门耍子去了,余下的人中,漫说没有会水的,就是有,谁肯在这时节下水救人?自己的性命还要不要了?
毛妈越喊越绝望,拿着根长杆在窟窿处乱戳,却只是白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