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孤身一人,连自己的温饱都很勉强,就算有余力,也应该去管她娘,管她姐妹,管她友人,而不是对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大发善心,还给自己惹上一身麻烦。
她配去管闲事吗?
容真真沉默了,她颓然别过脸,不去看那血淋淋的场景,周秀冷哼一声:“所以说,这世道,活着就是遭罪。”
容真真低声道:“这样的世道是不对的。”
“不对又如何?”周秀注视着流淌的鲜血,那颜色多漂亮啊,是一条未出世的性命,在这脏地儿绘出的色彩,“它再脏,再烂,咱们也只得忍着。”
莺歌脸色惨白,呼吸微弱,身下还淌着血,李妈妈却毫不客气,叫人将她拖走了。
另有个伙计提了桶水,将血迹冲得干干净净,嘴里还嘟囔了几声“晦气”。
“不对就该改,怎么能忍着呢?”容真真下意识反驳。
周秀看着她,似笑非笑,“改,怎么改?”
“咱们学校里的同学不也常为一些不平事发声,发声的人多了,自然也能……”
“别天真了!”周秀打断她,“真真,你读书厉害,你见的人世百态也比我多,可你怎么还比我天真?”
“有句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要改变这个世道,是几个学生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办成的么?更何况,你看看,咱们学校里的都是些什么人。
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女!说说也就罢了,真敢去做,爹妈能能打断他们的腿。再过两年,继承了家业,连那几句无关痛痒的同情怜悯也不必说了。”
见容真真还想说什么,周秀嗤笑道:“别跟我讲良心,良心跟富贵比起来算个屁,只有刀子割到自己肉了,才会晓得疼。”
容真真沉默了,周秀说的这些,细细想来都是事实,可若是这样,难道像她这样的这样出身的人,就活该受苦受穷,活该去死吗?
老天爷既然让我来到这世上,为什么不叫我活下去?凭什么不叫我活下去?
“还愣着干什么?下去看看情况。”周秀招呼她,她重匀了头面,依旧没有梳妆,只是洗了脸,换了身衣裳。
像周秀这样当红的姑娘,是有一栋自己独立的小楼的,除了她和丫头,平时不来人,做饭扫地的老妈子也只有固定时间才可以进来。
她们到了楼下,秦慕正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报。
秦慕放下报纸,平静的叫了声“周同学”。
周秀的脸又冷下来,“这里可没有什么周同学,还是叫婉红姑娘吧。”
正说话间,娇杏扭着腰进来了,见着他们,挑了挑眉,“哟,肯下来了?不躲在上头当你的清贵大小姐了?”
周秀没理她,娇杏自讨了个没趣儿,转而说起先前那桩事:“方才外头好大的动静,听见没?那莺歌,前几年也是清吟小班的红姑娘,花期过了,落到茶室卖肉,再然后,就去了隔壁的桥板胡同,成日里接客,没个消停,这才多久,就老成这个样子了。”
她神色间带着惯有的嘲讽,周秀看她不顺眼,出言怼她:“莫急,没两年你也要去那儿。”
“哼,我难道不知道么?咱们迟早也要沦落到一样的境地,谁也比谁好不了。”娇杏不甘示弱,同样怼了回去,“我早看透了,倒是你这个清贵人儿不知道受得了受不了呢?”
她带着几分恶意道:“婉红姑娘,你以为你的好日子能有几年?你将会像莺歌一样,从清吟小班落到茶室,再从茶室落到下处,若是命硬还没死,说不定能去清河里见识见识呢。”
周秀冷笑:“放心,再怎么样,你也得比我快两步呢。”
容真真见她们吵出了火气,连忙劝道:“不要吵了。”
她扶着周秀的肩膀,诚恳而坚定道:“我不会让你一直在这里。”
周秀不自在的撇过脸,皱了皱眉,还没说话,就听到秦慕说:“愿尽绵薄之力。”
“哈,秦少爷,”周秀忘了容真真,出言挖苦道,“您都自顾不暇了,何必来管我的烂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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