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晨儿觉得有点委屈,她好喜欢这个金项圈,这个金项圈是她自己挑选的,花了好些钱呢……
可是她也明白母亲和姐姐的意思,此情此景,她只能割爱了。
“你想要这个吗?”晨儿小声地问。
霍澜音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晨儿将项圈解下来,递给霍澜音。
霍澜音套在小臂上,好玩地晃动手腕,金项圈一圈一圈晃着。她跑到卫瞻面前,晃着自己的手臂给他看。
“好看的!”
“嗯,好看。”
卫瞻随意招了下手。
素星立刻吩咐下去。很快,宫人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盒子给晨儿:“殿下有赏。”
晨儿接下来,差点没抱动。她将盒子打开,一瞬间的金光,让她的眼睛很不适应。
满眼的金首饰……
那么多……
晨儿忽然红了脸,对于自己刚刚的小气不舍得十分不好意思。
“晨儿,还不快谢恩。”她的母亲在她耳边急急小声提点。
晨儿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起身行礼谢恩。
这处发生的事儿,别人自然也瞧见了。都有些羡慕晨儿,恨不得霍澜音挑中的是自己的首饰。
霍澜音玩了一会儿,就把金项圈随手放在桌子上。身子轻轻晃悠着,好奇地继续去看旁人。很快,她又被一个姑娘发间的步摇吸引了。
卫瞻瞥了她一眼,说:“想要什么就去拿。”
“让让真好!”霍澜音开心地搂住卫瞻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吧唧了一口。
众人纷纷避开目光。
霍佑安坐在霍平疆的身侧,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无语地翻了几次白眼。
霍澜音开心地穿过一张张桌子,凑近这个人瞧瞧,又拉拉另一个人的帽子。莺时紧紧跟在她身后,满心焦灼。
素星跟得稍远一些,若是霍澜音拿了谁的东西,她便在小册子记下一笔——宴后,都是会有赏赐送下来的。
她身带异香,在宴桌间徘徊,像一只异美的蝶,在整个大殿洒下一道奇香。
卫瞻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含笑望着霍澜音,纵容着她。
吴吉玉盯着像个小孩子一样的霍澜音,抿着唇握紧手中的帕子。她悄悄起身离席。
一直盯着她的纪雅云想了想,带着个丫鬟悄悄跟上去。
皇后终于姗姗来迟。
在宫人尖细的通报声中,整个大殿内的人都赶忙起身,跪地行礼。
所有人一下子矮了下去,霍澜音懵懂疑惑。她转过头去,望向出现在殿门口的皇后,好奇地眨眨眼。
一瞬间,霍澜音觉得刚刚瞧着稀奇的那些亮晶晶的首饰都没有皇后发间的首饰耀目,这大殿内的人也没有谁比皇后更耀目。
霍澜音歪着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皇后瞧。
跪在一旁的莺时赶忙拉了拉霍澜音的袖子,小声提醒:“姑娘,要行礼的!”
霍澜音连看都没看莺时一眼,当莺时再一次使劲儿拽她袖子的时候,霍澜音拧着眉,“烦哦”一声,甩开莺时的手,小跑到皇后面前。
侍卫想要阻拦,皇后抬手阻了他们的动作。
霍澜音弯着眼睛开心地跑到皇后面前,她伸出手想要去摸皇后的凤冠。
旁人瞧着这一幕,无比噤声。
“不不,这个暂时还不能给你。”皇后拉住霍澜音的手,顺手将手腕上的镯子取下来给她玩。
霍澜音刚刚从别人那里也得了一个镯子。她摸了摸皇后给她的这个镯子,翘着唇角笑了:“这个好!”
“这个不是捏着玩的,是要戴在手上的。”皇后很有耐心地亲自将镯子戴在霍澜音的手腕上,满意地点点头,“腕细且白,戴着很好看。”
霍澜音不是很能准确理解皇后的意思,可是她知道皇后是在夸她。她开心地冲着皇后笑,去拉皇后的手。
皇后没有推开她,反倒是牵着她往前走。
经过卫瞻身边,皇后松了手,道:“去吧。”
霍澜音懵懂地眨眨眼,顺着皇后的视线看去,看见了卫瞻,她恍然大悟,立刻朝卫瞻跑过去,差一两步将要跑到卫瞻面前时,她伸开双臂一下子扑进卫瞻的怀里,在卫瞻的怀里仰起脸来对他笑。
——你不要不高兴呀,我还是最喜欢你啦。
卫瞻将她晃动的步摇摆正,偏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椅子,霍澜音立刻松了手,乖乖地坐在一旁,坐得腰背挺直,乖得不像话。
皇后拖着长长的正红裙摆走上台阶,入座。她抬手,开口:“众爱卿平身。”
“陛下龙体微恙,如今新岁天寒,不宜赴宴,特令本宫代为贺岁。国宴亦是家宴,皆为家人。众爱卿不必拘谨,饮酒作乐,当成在自己家中即可。”
朝臣和家眷再一次谢恩。
皇后视线扫过群臣,最后落在卫瞻的身上。mǔ_zǐ 四目相对,皇后轻轻扯起一侧唇角,勾勒着极浅的笑意。她话锋一转:“不过,在开宴之前。本宫有一事宣布。”
众人已经入座,闻言,皆望向皇后。
“太子殿下前些日子来栖凤宫与本宫说他有意立周家霍氏女为妃。这几日本宫思来想去,霍姑娘心性纯良,其善感人。皇儿重情,实乃天造地设的一对。特允。”
本来就十分安静的大殿,瞬间陷入了一阵死寂当中。
皇后稍微停顿了一息,又道:“澜音这孩子身带异香,本宫每每闻了都觉得心旷神怡,仿若置身鸟语花香春意盎然时。遂,不必礼部着良时,本宫做主将婚期定在花朝节。”
花朝节二月初二,竟然只一个月了。
满殿的人还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霍澜音与太子之事人尽皆知,谁都知道霍澜音为救太子而坏了脑子,人人也都知道太子宠她宠得快要上了天。
可是真的要封个傻子为太子妃?
这不是搞笑吧?
纵使太子再宠着她,给她宠爱不是足够了?何必将太子妃这样重的地位也给她?这也太荒唐了吧!
“儿臣谢母后。”卫瞻起身,在朝臣开口劝谏前,牵着霍澜音的手走出来,行礼谢恩。
霍澜音懵懵懂懂,学着卫瞻的样子跟着行礼,颇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
“我儿无须多礼。”
坐在不远处的二王爷笑着开口:“娘娘当真是宠着太子殿下。”
“那是自然。本宫自然是十分宠着皇儿。”
卫瞻抬眼,遥遥望着坐在高处的皇后,眸色略深。就算她有旁的目的,可是这是他想要的结果,就足够了。卫瞻收回视线,牵着霍澜音回到座位。
“娘娘三思啊!”终于有老臣站了出来。
有一个臣子站出来当头阵,自然会有旁的臣子陆续起身劝谏。一个个臣子陆续起身,不久之后,跪了一地。
卫瞻神情默然。
霍澜音不明白为什么刚刚大家都还在欢声笑语,现在又都跪了一地。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她敏感地感觉到气氛不太对,也不敢再乱动,乖乖靠在卫瞻身边。
当然了,那些不想卫瞻掌权的臣子也站了出来,持支持的态度。再言,皇后既然大众提了出来,又怎么可能没有事先安排。
“此乃皇家家事,我等不敢多言。”
“娘娘金口玉言,岂有收回成命之道!”
“太子殿下与周家霍氏女情比金坚,实在人神钦羡的神仙眷侣。臣,祝殿下和太子妃举案齐眉百年好合!”
霍佑安急了,侧首望向霍平疆,小声说:“父亲,您出声劝劝啊!”
霍平疆连头都没抬,随口道:“吃你的饭。”
“这……”霍佑安回头望向霍澜音,顿时觉得头大没办法,只得重重叹了口气。
皇后抬手,雍容美艳的容貌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完全忽略了那些劝谏的朝臣,缓声道:“此事无需再议。今日黄喜临门,众爱卿尽情方好。”
皇后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尖叫。
霍澜音好奇地站起来,卫瞻拉住她的手腕,没让她动。
皇后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神情中带着几分不悦。她不必吩咐,立刻有宫人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久后,吴吉玉和纪雅云被带了过来。
纪雅云的裙子湿了一点,吴吉玉却是湿透了,身上裹着一件宽大的袍子御寒。她跪在地上,因为冷和委屈,伏地痛哭。
“怎么回事?”
纪雅云提着裙子,朝皇后跑去,在宫人禀告前先一步开口:“皇后姑姑,吴家姐姐不小心掉到湖里去了!”
“宫中大多的湖都结了冰,人工砸开的也不够那一两处,怎就那么不小心。”
伏地恸哭的吴吉玉一怔,被纪雅云气个不轻。她紧接着放声大哭:“我不活了……呜呜呜……”
只这一句,哪里是什么失足落进湖里,分明就是自寻短见。
“吉玉,我的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啊!”吴吉玉的父母赶忙起身,赶到女儿身边。
“女儿不孝,实在是没脸活下去了!”吴吉玉伏在母亲的怀里,哭成了泪人。
吴吉玉身边的丫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禀告:“我家姑娘最近几日终日以泪洗面,是奴没有看好姑娘。”
明明吴吉玉和她的丫鬟什么都没说,可是在座的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毕竟前几日吴吉玉在东宫换衣被卫瞻撞见的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这是失了清白,一时想不通了。
刚刚阻挠卫瞻立霍澜音为妃的大臣里面,立刻有人站出来,禀告:“娘娘,吴家姑娘为京中贵女,品性才学皆是上乘。太子殿下不若同时将正妃侧妃一并封立,皆大欢喜!”
“苏大人。”卫瞻冷梆梆地开口,“你若喜欢提媒牵线,不若今日就脱了这身官府,孤赏你一身红袍去民间做媒人罢。”
苏大人一凛,赶忙跪地:“下官失言!”
霍佑安终于忍不住,起身相劝:“殿下,清白名声对女子而言何其重要。如今吴姑娘如此,殿下心善定然于心不忍。”
卫瞻撩起眼皮,遥遥望向霍佑安。
在座众人皆噤声,望向卫瞻。
也幸好说话的人是霍佑安,若是旁人,恐怕下场比苏大人更惨。
卫瞻轻笑了一声,道:“佑安这么想让孤同时立侧妃。啧,也不是不可以。却要换个人。孤觉得姜家姑娘很不错,实乃世间奇女子。佑安,你觉得如何?”
“你!”霍佑安一惊,不敢置信地往前迈出一步。
他盯着卫瞻的眼睛,下一刻,额角忽地沁出冷汗。他知道卫瞻不是在说笑,他已经在严重警告他。
“佑安。”霍平疆放下酒樽。
霍佑安回过神来,回到座位,在父亲身边坐下。
纪雅云眼珠子转来转去,看着这些臣子恨不得让卫瞻负责娶了吴吉玉,急得她气红了脸。她跺了跺脚,故意用一种诧异的语调大声说:“皇后姑姑,可是我亲眼看见吴家姐姐是自己跳下去的呀!我又没老眼昏花,不会看错的!”
吴吉玉在母亲的怀里抬起头,望着纪雅云的泪眼里带着恨。
吴吉玉的丫鬟赶忙跪地哭着说:“纪姑娘,您赶来的时候,我们姑娘分明已经被救了上来,又怎么可能看得见我家姑娘是做落水的。”
纪雅云一本正经地说:“你错了。你看见我的时候,你家姑娘已经被人救了上来,不代表我在远处看见你家姑娘的时候她已经被救上来了。这个道理你都不懂?真笨!”
纪雅云扁扁嘴。
其实她撒谎了,她根本没看见吴吉玉是怎么跳下水的。但是她这人脑子简单,认定了就是认定了,她认定了吴吉玉是个坏蛋,所以咬定肯定是她的阴谋!
卫瞻终于不耐烦,开口:“吴姑娘。”
他一开口,这事情似乎到了有结果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包括哭哭啼啼的吴吉玉。
皇后抿了口茶,饶有趣味地打算看戏。
“当日撞见你换衣的人可不只孤一个。”
吴吉玉愣住了,猜不懂卫瞻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止他一个人?还有谁?
“小苏子、小贺子。你们当日看见什么了。”
小苏子和小贺子从后面走上来,跪地禀告。
吴吉玉怔怔望着这两个小太监,一时之间不明白卫瞻什么意思。
小苏子说:“奴不小心撞见吴家姑娘换衣,吴姑娘上身赤裸,手里抱着姜黄色心衣。”
“是吗?”卫瞻漫不经心地问。
小贺子继续说:“吴家姑娘左胸下方有一块红色的方形胎记。”
殿内死寂一片。吴吉玉整个人都在发抖,这样私密的身体位置上的胎记被大众说出来,她倒是真的有了几分寻死的意思!
卫瞻扯起唇角,笑:“呵,吴姑娘,他们两个瞧得比孤仔细。你纵使要寻人负责,他们两个更妥帖些。”
小苏子和小贺子是两个太监啊!
殿内的死寂一直在持续,就连吴吉玉呆呆望着卫瞻,连哭都忘了。
吴吉玉的母亲吓得不轻,赶忙说:“他们两个是太监啊!”
卫瞻恍然道:“哦,小苏子和小贺子是太监。所以吴姑娘找人负责还是要挑人的。这样……”
卫瞻招了招手,瞬间冷了脸色,下令:“来人,将吴吉玉身上衣物尽数除去。今日宫宴男子众多,老的少的,俊的丑的,有钱的有权的……大可供着她随意挑选负责!孤倒是要看看,她会选谁。”
吴吉玉尖叫了一声,抱紧胸口的衣服,作势要朝一侧的廊柱撞过去。幸好她的母亲及时抱住了她。
吴吉玉的父亲颤抖着跪地,颤声求情:“小女糊涂毁了今日宫宴,还请殿下降罪!”
这一幕,让纪雅云看得目瞪口呆,她向卫瞻投去崇拜的目光。这也太牛掰了吧?可惜,她嫁不成太子哥哥了,呜呜呜……
卫瞻面无表情,毫不理会吵闹的要死要活。他翘着腿,慢悠悠地转着拇指上的扳指。
霍澜音眨眨眼,视线下移看向卫瞻的扳指。然后用手指头在卫瞻轻转的扳指戳了戳。卫瞻这才笑了,他拉过来她的手,俯下身在她的指尖吻了吻。
他心已决,无人可劝,神鬼难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