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公子,你是从蜜罐子里生出来的,不知道这世道无赖的无赖程度。”男人咧嘴一晒,“更不知道商赖一途的道理。咱们明目张胆地作恶,那些奸商却是个个笑面虎。如今还能宽限你,日子久了,那讨债的法子多得你想不到。”
后面一个男人跟着附和:“说不定到时候,九霄楼姓林的那只笑面虎还要找咱们帮忙追债。”
围在一起的几个男人哈哈大笑。
“怎么了?”霍澜音从里面追出来询问。
男人的视线上下打量了一番霍澜音,笑道:“纪公子放心,咱们焦爷大度得很。你不必担心你养着的这小倌没落处。你们还能继续在一块,一块去咱们焦爷那儿享福!”
霍澜音茫然不解,走到卫瞻身侧,微微侧首,隔着一层白纱,望着卫瞻的目光里充满了询问。
焦高就坐在不二楼斜对角不远处的一家茶肆的窗边。虽是茶肆,他手中握着的却是酒。自打卫瞻出现,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卫瞻,眼中兴致浓浓。
待霍澜音从楼上下来,他目光随意一瞥,在霍澜音纤细的腰身剐了一眼,收回目光后忍不住又将目光移过去多看了一眼。先前便觉得这小郎君腰细身软,如今再看更觉得秀色可餐——即使没看清脸。
他回忆了一番,好像先前见过梅无不戴帷帽的样子。不过只是随意一瞥的侧脸,他亦没在意。只记得容貌不错,应当对得起这身段。
焦高冲远处的刘德顺摆了个手势。
刘德顺了然。他笑了笑,伸手想要去拍卫瞻的肩膀。卫瞻冰冷的目光掷来,刘德顺一怔,莫名觉得心虚畏惧,那只手悬在半空,僵了僵,又收回来,莫名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很快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刚刚一定是着了魔。一个没钱落魄的娇贵少爷,有什么可怕的?
“纪公子,我们已将来意说清楚。你要是同意,这就跟咱们走。要是还有顾虑,也不妨先见一见咱们焦爷。呵呵,咱们焦爷重情重义,不是强人所难的主儿。”
霍澜音听得更迷糊了。
她轻轻拉了一下卫瞻的袖子,卫瞻烦躁地甩开她的手。
从卫瞻这里得不来答案,她只好去问这群地痞。她用压低的嗓音,警惕询问:“你们是什么人?打算做什么?”
“刚好,你也劝劝纪公子。是这样……”
“闭上你的狗嘴!”卫瞻大怒。
他不想让霍澜音知道,完全不想。
彼时,霍澜音挑起白纱,夸张问她:“咦?这世间优秀的男郎和女郎谁没几个追求者?难道殿下没有吗?”
是啊,他也有,一个男人。
呵。
身为分文债务压身,狗皮膏药似的王景行竟想帮他还债。如今他更是被一个男人给看上了。
真他妈。
真他妈……
卫瞻的舌尖动作缓慢地舔过牙齿。
刘德顺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卫瞻脾气这么大。到底是在丰白城猖獗惯了。冷不丁被人这样训斥,实在不舒服。更何况兄弟们都在一旁看着。
可又一想到卫瞻是焦高看上的人,日后好相见。他倒也没立马发火,捋一捋八字胡,嬉皮笑脸地说:“纪公子,这胳膊拧不过大腿……”
刘德顺的话戛然而止。
他倒在地上,喉间一甜,一口血吐出来。变故发生得太快,他还没反应过来。嘴里的血都吐了出来,脸上的笑还没收回去呢。
他抬起头来,仰视着卫瞻。
卫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刘德顺,天家威严徐徐展开。
“刘大哥!”
“你这黄毛小子胆子不小!”
“我看你要吃点教训才能懂事儿!”
卫瞻薄唇抿着,一言不发。他抬脚往前走,玄靴踩在刘德顺的脸上。骨裂声入耳,牙齿崩碎一地。刘德顺瞪圆了眼,细小的碎裂声后,眼珠从眼眶里蹦出来。
那些嘈杂之音,一瞬间熄了。
人来人往的街市看热闹的人群也在一瞬间噤了声。
人头攒动的街市顿时成了死寂之城。
卫瞻倒是想爱民如子,宽厚慈悲。可即使是亲爹有了混账儿子也要大义灭亲。
啧。
卫瞻脚步并未停歇,跨过刘德顺,继续往前走。
人群自动让开路。
卫瞻的脚步忽地停下,侧过身回头看向立在原地的霍澜音。
霍澜音轻轻舒了口气,绕过刘德顺,快步追上卫瞻。
茶肆里,焦高身边的小六子惊得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这、这……怎么会这样?焦爷,这怎么办?”
“哈哈哈哈!”焦高大笑,“够味儿,够味儿!爷喜欢!”
焦高猛地拍了拍桌子,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在各种震惊畏惧的目光中,卫瞻径直走进不远处的一家成衣店。他指了下架子上的靴子,大摇大摆在太师椅里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