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所有的期望, 以及想说出口的话, 被祖母轻飘飘给堵了。
祖母的孙儿有很多, 祖母并不是疼爱心疼他这个孙儿, 也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她心里想的念的,只有宫里的帝君姓沈,荣则沈苏两家长长久久, 辱,那么他就不是沈知行, 而是沈知意,弃了也不可惜。
他早该明白,自己身后已无亲族, 只有枷锁,进了宫,就别想再出去。
班曦和沈怀忧回来时,还带来了那个从西北方来的消息。
“知意。”沈怀忧说,“你舅父他……他薨了。”
沈知意呆呆哦了一声。
班曦打量着他的反应, 意外的从他脸上看到了悲戚。
这点悲戚,有些动人, 不像是做戏。
班曦眸光乍亮, 目光悠悠围着他绕了一圈,恨不得织个网,将他整个人都缠紧了,好好品品。
她饿极了。
她给沈知行守了好一阵子的灵, 深知那牌位比不过把替身抱进怀里时体会到的安心感。
班曦开始盼望沈怀忧和苏老夫人快些离宫。
但沈怀忧似乎天然不懂这些讯号,依然和沈知意聊着他的舅父。
沈家两个兄弟,生来失恃,仅八岁那年,到凉州见过瑞王这个舅父一面,要说亲近,那肯定是假。但失了母亲,又没了舅父,想来不管是否亲近,也确实是件悲伤事。
更何况,瑞王膝下无子,沈知行是帝君,而沈知意也进了宫,那自然无法承袭王爵,班曦会按照计划,撤去瑞王王爵。
正如苏向玉所说,从此以后,他在宫里,失了个靠山。
沈知意想起,从今起,银钱再骂时,就不能再抬瑞王出来了。
他微微笑了笑,垂下眼。
沈怀忧真的人如其名,忧愁不断,说了这些还要说别的。
苏老夫人是个人精,瞧见了班曦藏在笑脸底下的不耐烦,连忙止住儿子,以人老易疲倦为由,辞宫离去。
班曦自然万分开心,叫来茶青方,让他送苏老夫人和沈怀忧回府。
苏老夫人又见茶青方恹恹的样子,心里头有了数,出了宫,给沈怀忧送回府后,苏老夫人不下车,问茶青方能否给她送到京郊的苏园去。
“想去看看女儿。”苏老夫人说,“也想去看看向玉这孩子,沈府人少不热闹,人上了年纪,喜欢热闹,喜欢儿孙绕膝……小茶大人,会不会嫌老婆子烦?”
“怎敢。”茶青方微笑,“我祖母和您差不多年纪吧?一样的。”
“哈哈哈哈,你祖母那是人中豪杰,我可比不得。”苏老夫人说,“我这个老太婆子没什么野心,到这把年纪了,无非就是盼着孩子们成材成器,我啊,不给他们找麻烦便是。小茶大人,愿意与老婆子聊聊吗?”
茶青方敷衍嗯了一声,只好陪着她去京郊的苏园,一路上听她唠叨。
人走了后,班曦搓了搓手,拉住沈知意的袖摆,说道:“你别走,你留下,今晚睡朕的寝宫。”
沈知意想着骨气,很想摇头说不,但始终说不出口。
罢了,自己也是个贱骨头。
沈知意这般想着,一瘸一拐随着班曦去了寝宫。
班曦走得很慢,想来也是在照顾他。
“你也是有意思。”班曦背着手,依然搓着她那串手珠,“朕不看你便罢,一看你,你就瘸得更狠了。”
沈知意停下,错愕片刻后,咬着唇摇了摇头。
“不承认无所谓。”班曦笑道,“朕说过,你演戏要是能演一辈子,朕求之不得。”
小银钱跟长沁远远在后头跟着。
班曦说:“跟朕说说看,最近有谁为难你了吗?”
沈知意回:“最近……没有。”
“最近没有,那就是之前有过?”班曦问他,“那个责打你的宫人呢?”
“我不知道。”
“朕倒是知道。”班曦笑,“青方跟朕说了,司礼监的那个,已经死了,说是你点过头的。”
沈知意没有回答。
“本来,朕有些不悦,认为你过于残忍,不近人情。”她看向沈知意的腿,“现在看来,也是有原因的。”
班曦一步步上台阶,转头看他撑着拐杖,慢慢挪上来。
两旁的宫人打开寝殿门,班曦走了进去,想起之后的几个时辰,瞬间身心舒畅。
“过来。”她递来手。
沈知意握住了她指尖。
班曦下巴抬了抬,指着被床幔层层叠叠遮住的床榻:“喏,过去吧。”
宫人关了门。
银钱踮着脚伸着脖子看。
长沁拍了他的脑袋,小声笑道:“你看什么,收敛点!”
“诶,这就叫侍寝?”银钱问。
长沁挤眼:“不然呢?”
两个人在外头嘿嘿笑了几声,又板起脸,若无其事地站在门两旁,做起了门神。
几个侍卫在外殿门两旁站着,银钱就问:“我们不避吗?”
长沁道:“避什么,离远了,皇上要东西你听不到,难不成还要皇上跑出来找你?”
“都睡觉了,皇上会要什么东西?”银钱好奇。
长沁:“嗨,这怎么好说呢……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不过皇上要什么都跟你无关,是我的活儿,倒是你来了也好,你家主子叫了,你也能进去端茶倒水,给你家主子润润嗓子。”
银钱不懂:“哦……”
长沁则笑得猥琐:“啧,你多大?没二十吧。”
“没有。”银钱摇头,“过了春天就有了。”
长沁再挤眼:“那你也该知道了。”
不用多久,很快,银钱就知晓了什么叫侍寝。
他站在内殿门前,内殿的声音细细密密,就从那缝隙里飘出来,钻进他耳朵里,领子里,听得他浑身通红,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长沁很是惬意,还捂着嘴偷笑,指着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无声笑,差点把地捶出个坑来。
“怎么,你家公子声音好听极了……皇上尤其喜欢。”长沁跟他咬耳朵,“如何,今日,长见识了吧?”
银钱大气不敢出,龇牙道:“可、可这听起来我喘不过气来……难受得很!”
“这叫欢愉,你个没见过世面的。”长沁说,“床上都是这声,你家公子虽然想法怪性子拗,但人只要进到这里头,那绝对不得了,皇上戒不了,你呀,跟着享福吧……我早说过,你家公子将来一定是这个。”
长沁比了个大拇哥,冲银钱眨眼:“你啊,就高兴去吧。”
班曦想念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