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她还没有一点思想觉悟,觉得是徐家人亏欠了她,宁可要粮食也不争取一下要孩子。总觉得孩子是她生的,就该她使唤,就该拿来当挡箭牌,从没有想过孩子有啥感受。
别看她现在较之从前,对孩子好了许多,还时常提着我家孩子如何如何,好像多亲孩子似的。这离了婚,她真能一辈子呆在娘家不成?
先不说她娘家人愿不愿意养她这个闲人,单这时代的生产大队光棍一抓一大把,到处都缺女人。她田金花是一个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女人,她能忍得住不再嫁?
她要再找人家,怎么会带上刚子领子两个拖油瓶影响自己的行情。这年头你二嫁三嫁都可以,只要是缺女人的男人,基本不会太在意花开几次。
不过你要带着两个拖油瓶嫁过去,人家肯定不乐意。养一家人已经艰难,还得替人家养儿子女儿,人家还不如攒钱娶个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呢。
这会儿看她哭得那么可怜,徐宝一点同情的感觉都没有,瞧着她二哥似乎也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趁没人注意他俩,走过去对他说:“装那么久的渣男人,现在终于如你所愿离婚了,怎么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
徐万全:
没错,他的暴力形象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离婚。别人以为他性情大变,打老婆孩子是情理之中,可他每打一次,心里疼极了。偏偏他知道田金花纠缠不清的性子,不把她弄到彻底死心,他以后就真没好日子过。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既自私,又很渣,可他受够整天在乡下拼命劳作干活儿,回到家里还得受老婆孩子的折腾唠叨。
在矿厂上班的两年时间里,虽然同样干活劳累,至少他吃穿不愁,不用面对老婆的折腾,孩子的哭闹。自己想吃啥就吃啥,上班休假的时候还能叫上几个朋友去饭店吃点肉,喝点小酒,日子甭提多美滋滋了。
平时还有那些有文化,又漂亮的姑娘,羞答答的给他表白,帮他做事,还给他写情书,约他一起看电影
虽然他保持着理智,没和那些姑娘踏出最后一步。可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实在太美好,他就想呆在矿场上班,就不想回乡下,做那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在地里刨食的乡巴佬。
没想到他的美好生活就被田金花这个疯女人给毁了,他如何不气,如何不怒!他到现在都还觉得,就这么跟田金花离了婚,简直太便宜她了,他也要让她尝尝美好生活被破坏的滋味!
只是没想到他的妹子竟然看穿了他,上来就问他高不高兴,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徐宝见他没吭声,把憋了近两个月的话一股脑儿的倒出来,“我就不说二嫂的对错,单你为了离婚,暴力打得老婆孩子都寒了心,我就觉得二哥你真是渣!既然离婚了,你也别在家里呆了,该走就走!当不了一个好父亲,至少要在物质上满足孩子。你也别怪妹妹我说话难听,出口就赶你走。田金花作归作,说到底是你在矿场上班做得不对,明明你们没离婚,你就跟那些姑娘卿卿我我干啥?这叫出轨你懂吗!你出去了,没干成大事儿就别再回头,就算你另娶了老婆生了孩子,也别告诉我们。刚子和玲子已经被你和田金花伤得太深,我求你做个人,别再往他们伤口上撒盐了。”
徐万全闻言,内心一阵翻江倒海,沉默了许久,这才对徐宝说:“你说的对,我不是个玩意儿。既然如此,以后刚子和玲子就拜托你和爹娘照顾了。我对不起他们兄妹俩,以后我一定好好上班,努力挣钱给他们邮寄足够多的生活费,让他们吃穿不愁。你不用赶我,我一会儿就走。”
徐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她在后世时,身边有不少的朋友,小时候父母离异,各自再婚,再有自己的孩子。然后就对他们不闻不问,各种嫌弃,各种打骂,导致他们的性格扭曲缺陷,总和社会格格不入,经常独来独往。
徐宝不想让刚子和玲子经历被漠视忽略的成长经历,即便这世上也有很多真心对孩子好的后妈后爹,可在这个大多数人不识几个大字,思想落后愚昧的年代。她真不想让两个孩子步上陈渊兄妹俩的后路,让刚子变成第二个陈渊。
没了父母的照顾,虽然刚子和玲子会怨恨二哥他们,可至少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打骂虐待。他们生长在徐家都关怀备至的坏境下,总比日日看后妈脸色,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好吧。
很快,二房两口子离婚的事儿,通过冯春红的大嘴巴,不到两个小时的功夫,就在第五大队传开来。
且不说田金花扛着一百多斤粮食回到田家,田家掀起了怎样大的风波。
现在在徐家大院里,李建国正带着一群人在冯春红地里挖出一大堆比人头还大的红薯,全都目瞪口呆,惊叹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李建国激动得抽烟的手都在颤抖,一边抽烟,一边询问方如凤:“婶儿,你家是咋种的红薯啊?这一个就顶咱大队里种的十个,可是有啥秘诀?”
“我咋知道,这地儿又不是我在照顾,是我家宝儿种的,你问她去。”
方如凤眼瞅着李建国带来的人中,有个小伙子一直在她家那颗结满石榴,个头也很大,每个石榴足足有三四两重,已经果皮微红,用不了一个月就可以吃的石榴树下转悠,大声喊他,“你别瞎转悠,小心把我老石榴树撞断了,你赔不起!”
有人就问她:“婶儿,你这石榴树不是老的不成样儿,树干被虫柱空的都快死了,十几年没开花结过果儿。怎地今年结得这么好,老树看起来也硬朗翠绿了许多,那些果儿也大的吓人,看着都快把树压垮了!我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石榴呢。”
方如凤呵呵一笑,“都是宝儿在管理呢,她能耐,种啥啥都好,我都佩服着呢。”
李建国就把目光看向徐宝,那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郑重:“徐宝同志,能把你如何种这么大的红薯经验分享给大家听吗?一会儿我就召集全队开会,给你搭台,请你上去演讲演讲”
这年头只要是事关粮食,那就是大事儿!更何况这还是粮食增产!如果这批红薯种下去,的确翻了个儿,那就能在全公社、全县里推广,甚至还可以向全国推广!到时候所有地儿粮食都在增产,就再也不怕饿肚子,也就不会再出现饿死人的事儿!
徐宝头一个比两个大,让她演讲,演讲啥?说她是借尸还魂,用灵泉种的红薯?不得把他们都给吓死!立马开口回绝:“我哪有什么种红薯的经验,不过是梦见过几次神仙,他说红薯好吃,我就种了!”
得,又把所有无法解释的事儿,归拢于那究竟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仙。
有几个跟着李建国过来看热闹的老农民就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我就说嘛,一个从前好吃懒做,从不下地干活儿的姑娘家,怎么可能比我们庄稼老把式有经验。原来是沾了神仙的福气。”
“这姑娘是运气真好啊,你看,她就随随便便一种,那红薯就大的吓人,那枯石榴树还能结果。要是她勤快点,把咱村儿的地都种了,那咱不是有吃不完的粮食了?”
徐宝嘴角抽了抽,想着对方都一大把年纪了,她就不吐槽她活儿全干,他们在家干啥的冲动了。反正她再怎么勤奋,在他们的眼里,她始终是个懒姑娘。
李建国听完几个老把式的话,想了想,觉得有几分道理,一个姑娘地种的再好,也没有那些种了几十年地的老把式有经验吧。真要请她上台演讲,到时候她站在台上瞎咧咧一通,大家果真就那样种了,到时候没种出来,他的罪责就大发了!
那就是搞个人主义,浪费国家资源!他的大队长位置就岌岌可危!
想着,他看了看那堆积如山,一个个至少有四五斤重的大红薯,心下做了个决定,“不演讲就算了,回头我拿两个红薯交给上头,让上头研究研究。要真能增产,到时候给你记个大功,发点奖品方婶儿,粮食我先拿走了,一会儿给您补双倍的粮食过来。”
方如凤无所谓的摆摆手,“你想换就换,地是老大家的,你到时候把粮食给老大家的就成。”
“对对对,地是我家的,红薯也是我们两口子种的。”冯春红忙不迭地点点头,虽说今年这茬红薯是因为去年她吹了牛皮,被李建国指名道姓的种来当种子,一直由徐宝照料着。
可地是她的没错儿啊!她还帮着小姑除草撒肥灌水神马的,他们凭啥忽略她的存在!
就开口问:“大队长,你到时候给上头报功劳的时候,可别忘了给我发奖。这地也是我种的啊!”
李建国转身,“那你上台演讲不?给大家伙儿讲讲你是怎么种出这么大的红薯,到时候大家按你的种法种下去,不管结果好坏,都由你承担。”
冯春红一听,心里就嘀咕了,这是啥意思?这红薯没种好,她还得吃官司?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摇头,“我就说说而已,地是我的,但种红薯的是我小姑,我平时就给她打打下手。真让我演讲,我有啥可说的,不都跟咱们平常的种法一样。”
方如凤哪看不出这大儿媳妇在想啥,登时拉下脸冷笑一声,喊李建国道:“既然红薯是我宝儿种的,一会儿粮食送来就送到我屋儿去。当年谁大嘴巴吹的牛,谁自己承担。”
冯春红浑身一僵,不敢相信自己的粮食就这么鸡飞蛋打,刚想开口抢救一下,就听他那口子又开始说着从出场到现在说得最多的台词,“你可消停点吧!咱宝儿也不容易”
冯春红:
李建国扛着优质红薯种走了,先交代好几个庄稼好手,金贵着点种下地,自己拎着两个大红薯,骑上自己的专属自行车,先跑去公社里,三言两语交代一番,留下一个红薯。又骑到了县城,交到有关农产部,把另一个红薯留做研究,就回大队等消息。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到了九月初,徐家的石榴成熟了,一个个红彤彤的,沉甸甸的挂在石榴树上,远远看着像挂满一树的小灯笼一样,看着别提多喜庆了。
徐家这颗石榴树是老徐的爹小时候种的,树龄大概有六十多高龄了,老得都能当树爷爷了。
原本老徐两口子分家之时,这颗树就要死不活的,他们也没指望这树能起死回生,结个果啥的。
万没想到徐宝接手过来,那树从最初的满是虫洞枯枝,到虫洞消失,枯枝回春发绿叶。再到两年后忽然开出一朵朵鲜艳可人的石榴花,直到今天的硕果累累,眼见就能吃了。徐家人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摘两颗下来,尝尝是什么味儿。
这里头最馋的人,莫过于吃货刚子了。他从石榴树开花之时,就时常在树下转悠,到结了青涩的小果子,想摘来试试什么味儿,被方如凤拎着竹竿儿呼了一棍子,让他忍住点,成熟了再吃,别在这时候糟蹋果子。他冲方如风做了个鬼脸,到底忍着口水,一直没摘。
方如凤听老徐说过,这颗石榴树的石榴味儿不大好,就算成熟了,也是又酸又涩。
老徐打小就不爱吃它,可因为这个年代食物匮乏,乡下的小孩儿饭都吃不饱,也没啥零食可吃,就算石榴再难吃,也会被他拿在手里,当磨牙的闲嘴吃。
这会儿家里几个孩子都眼儿巴巴的盯着石榴树,强子和墩子都还没好,没有刚子嘴馋,倒也稳得住不去摘果子,因为那树划分给了方如凤老两口子,是徐宝打理的树,没有他们的允许,他们是不敢去摘的,就怕引起家里矛盾,到时候家里又闹个不停。
刚子却没想那么多,一叠声儿的催促徐宝摘两个石榴来尝尝。
自从二房两口子离婚后,田金花不知道怎么地,拿到了粮食,却没去城里碰运气换房子,反而呆在娘家足不出户。听人说,她娘正在给她托媒,打算再找个人家,把她嫁出去。
徐万全拿到离婚证的第二天,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进城重新找活儿做去了。
没有了爹娘,方如凤就如约把刚子、玲子两个孩子接手照顾,徐宝也心疼这两个孩子,多有照拂。
二房的地,就和老徐老两口子的地儿合成了一块儿,平常都是徐宝在打理,所以那颗石榴树也算是刚子的,他要吃石榴,心里就毫无压力。
相比刚子的没心没肺,才八岁的玲子就显得心事重重,老成很多。
自从田金花两口子离婚后,她就一直闷闷不乐,任谁逗趣她,她也只是抿嘴笑一笑,其余时候就坐在二房的屋子,看着她爹娘曾经用过的物品发呆。
人也变得沉默不少,不爱说话,不爱笑,平时除了坐在屋子里发呆,就是拿着纸笔坐在屋檐下写写画画,孤独像个自闭症孩子。
徐宝担心她这样一直下去,怕是真会变成自闭儿童,总是想办法逗她笑,带她出去玩儿,今天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