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 用你说。”沈父被吓得形象全无, 自己心里也憋着气。
他重重地踏在走廊上, 路过几间房门虚掩、一片漆黑的屋子, 走向最后一间亮着灯光的会议室,用力推开大门——
“沈晏!”
声音里含着一路饱受惊吓的怒气, 显得格外洪亮, 在不大的会议室里来回荡了好几遍。
然而, 出乎意料的, 会议室里并没有等着他们的楚辞和沈晏, 只有空荡荡的地面,稍显惨白的日光灯, 和最前方一面占据了半张墙壁的投影屏。
破旧的胶卷转动,将投影仪里的内容打在屏幕上。光线陆离, 一首断断续续的童谣声从耳边传来——
“妹妹背着洋娃娃......吱嘎......走到花园看樱花……吱嘎……”
屏幕上,几个面色苍白的小孩面带诡异笑容,伸手搭着前一人的肩膀, 团团转圈, 似乎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
“娃娃哭了叫妈妈……”
“树上小鸟笑哈哈……”
他们边拍手边唱。
沈父压根不耐烦看这些东西,伸手在房间内左碰碰、右碰碰, 想要找出些装神弄鬼的痕迹。
不料沈母突然一声尖叫。
“又怎么了?”
“你你你......”指着投影屏,沈母手指颤抖,声音里带着股受惊过度的神经质, “一开始的时候,这里明明有8个小孩, 现在为什么变成了7个?”
“7个就7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玩到一半,突然出去了呗?”
“问题是他们一直在转圈,从来没有停下来过啊?”
沈父终于意识到这段话里诡异的地方,他缓缓回过头,目光与转圈的孩子们对上,为首的男孩突然转过头,两只眼睛黑洞洞,冲他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
“妈妈说我不听话,剥下我的皮做成了娃娃......”他对沈父唱道。
“树上小鸟笑哈哈,树上小鸟笑哈哈……”
沈父头皮发麻,被盯上的一瞬间毛骨悚然。他拉着沈母慢慢后退两步,想要退出这间放映室,然而脚下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
“爸爸捡起斧头走向了妈妈,用力砍了很多下。”
“妈妈的头滚落到树底下,她的眼睛还望着我啊……”
抓在手腕上的5根指骨慢慢收紧,瘦骨嶙峋,仿佛是没有肉的骷髅。
“啊!”沈母指着投影屏,疯狂地尖叫起来。
只见影片里欢快玩耍的孩子们像是得到了什么讯号,同时望向会议室内。站在队伍最后,最瘦小的男孩直接将头扭转180度,他们齐齐歪过头,露出诡异的笑容。
“为什么啊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为什么啊?”
高低不同的童声汇聚成海洋,钻进耳朵,歌声流水般穿透每一道骨缝涌入胸腔,带来灭顶般的压抑,仿佛连心脏都被攥紧。
“砰、砰、砰。”
剧烈的喘息声和擂鼓般的心跳撞击耳膜。
“快走!”
沈父推开门,用力挣脱脚踝上的那只手,竭力不去想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然而,婴儿手掌大小的五指细瘦却有力,猛地向下一拽,一个趔趄让沈父面朝下摔倒,就连身后的沈母也没有幸免,尖叫一声被他带倒在地。
一段属于孩子的,尖细而天真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爸爸妈妈,你们是在找我吗?”
“为什么要急着逃跑啊?”
“嘎吱——”
沈父听到自己颈椎的声音,像是没有上油的轴承。
他僵硬地低头,在地板缝隙里对上一双玻璃珠子制作成的眼睛,正骨碌碌地窥视着自己。
它松开抓住沈父的手,用真皮缝制的小手掰开硬木地板,从里面慢吞吞爬了出来。
一步一个动作,关节“嘎吱、嘎吱”地响着,用马克笔画出的五官笨拙而可笑地面对着沈父与沈母,嘴巴的位置,一个潦草的红色对勾张开,歪头道:“妈妈,我是你的娃娃呀。”
“……”
联系刚才的童谣,沈父终于知道视频里消失的孩子究竟去了哪里,但他宁愿自己不知道。
“不、不……别过来,”他手脚并用,胡乱挥舞着手臂:“别过来,我不是你爸爸!”
玩偶叹了口气,用“真不懂事”的目光看了两个大人一眼,伸出小手,拽起他的头发。玻璃珠做成的眼睛凑得极近,几乎贴着沈父的脸,让他能够看到玻璃表面那张扭曲痉挛的面孔。
“你说你不是我的爸爸,那你是谁的爸爸呢?”
“我是……”沈父张张嘴。
“他一定很想念你吧,让我把你扒皮放血做成娃娃,你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啦。”
“不要!不要!”
沈父的崩溃在看到玩偶真的从背上的小书包里取出一把锋利小刀时达到了巅峰,他拼命想逃,手肘不慎碰到壁炉,碰倒了上面放着的一只花瓶。
“咔嚓”一声,花瓶在地板上摔成碎片。
只见破裂的碎片里生出一双双玻璃珠眼睛,仿佛从地底窥视人间。密密麻麻的小手扒住裂缝边缘,用力向外爬。
“爸爸。”
“妈妈。”
“不要再丢下我们了。”
“留下来吧,永远地留下来吧……”
·
楚辞拉着沈晏找到沈父和沈母的时候,他们正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呜呜呜,我们错了,爸爸妈妈错了。”
“放过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