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 洗漱完毕,真珠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外间的妙菱倒是很快就睡着了,还打着细碎的小呼噜,半夜上山,折腾大半天,想必是累坏了,是该好好睡个午觉。
真珠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内心都在叫嚣着睡觉吧, 好好休息, 可是为什么偏偏睡不着呢?
听着外面声声蝉鸣聒噪, 愈加觉得天气潮湿闷热,她在床上睁着眼睛冥想了一阵子,忽然想起藤枕里还藏着常凤卿写的三封信,便伸手进去摸了一下,摩挲着信封, 并没有拿出来。
走的时候还是春天,如今已经是盛夏。花朵变成了果实, 他已经不是昨日的常先生,我依然要努力做好赵真珠。
现在的问题是:明天要不要上山去找他呢?
人家来个书童轻飘飘的一句话, 自己就巴巴地倒贴找上门去又算怎么回事呢?
真珠有些想去, 内心深处又有一丝不那么想去,一瞬间有些犹豫。
纠结半天,她盘腿坐了起来,用力甩甩头,告诉自己:“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不能这样优柔寡断,以前那个率性而为的你哪里去了,怎么变得跟林妹妹一样了。”
然后她对自己说:妹纸,如果你眼下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那什么都不做就是对的!
以不变应对万变!
所以明天哪也不去,至于后天去不去,再看后天的心情。
未时的天空骄阳似火,大罗山一向热闹的山道上鲜少有人行走,此刻正是人困马疲的时候。
香客们大都在庙里或者茶摊子上纳凉。细细看去,山路边浓厚些的树荫凉底下,也藏着不少靠树打盹儿的游山客,他们要等日头不毒辣了才会陆续下山。
一辆马车踏着烈阳而来,在山林中聒噪的蝉鸣里,马蹄声渐渐隐没。
新晋状元郎常凤卿在闭目靠在车厢上,似睡非睡,浓密且长直的睫毛随着马车的行进而微微颤动。
阿元忽然打了一个嗝,他打完看了看常凤卿,少爷没有睁眼,还好还好。正在庆幸,忽然又打了一个嗝,这次声音更加响亮了,还吐出一个难闻的气泡泡。
常凤卿终于睁开了眼看向他道:“皇上赏赐的御膳虽然美味,贪食也伤身。”
阿元赶紧把窗帘拉起来抖动着扇扇风,散散味儿。
看着少爷并没有责备他的意思,阿元忍不住嘟囔着道:“不是吃多了,是吃晚了。前脚去了赵大人府上,后脚去家里拿少爷的换洗衣衫,回宫里刚去御膳房领了赏赐的餐食,急急吃完少爷就要回庙里,这么马车一路颠着小的都要吐了。太后那儿刚得了一卷,皇上也没催您,咱们为啥着急忙慌的要往山上赶呢,连家都没回一趟。”
“家?”状元府的门匾在常凤卿脑海中闪现了出来。
他垂下眼眸道:“承蒙皇恩浩荡,有了皇上赏赐的状元府,咱们主仆在京里也算有个落脚处了,只是眼下,你我孑然一身,尚算不得是家。”
“为什么不是家?”阿元不解道。
常凤卿答:“心之所归才是家。”
阿元听不懂,只说道:“好好好,就是个落脚处,您也回去歇歇,这庙里诸般事宜终比不得山下便利。一到夜里,狼嚎狗叫的,天天吃不好睡不好,少爷您都消瘦了。”
常凤卿微笑道:“山上清净,劳力不劳心。百兽自在嘶鸣,无需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