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敬亲王抠抠耳根子,“皇考这样的人物都是您教养出来的,我跟您挑什么理儿去啊,您说的都对。”那边附和着,这边扭头对着诚亲王就是一通摇脑袋,打口型说,“信我的!”
湛湛在一旁听懵了,她才刚刚适应诚亲王福晋,为人妻的这一身份,压根儿不明白人母,生孩子养孩子这里头的学问。再加上淳格格悄悄探过脸在一旁加劲,“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外甥呢?”她便更加六神无主起来。
“王爷,”她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扯扯诚亲王的袖子,“咱们有必要养个孩珠子么?奴才还没有准备好,不明白怎么当母亲。怎么办?”
他握起她的手,慢捋她的手指头,“没准备好咱们就不要,等什么时候想要了,再学习,咱们别管旁人怎么说,依从自己的心来。”两人打过嘀咕之后,诚亲王对外放出话说,“这件事情上我跟湛湛顺其自然,什么时候怀上了,最先给皇祖母报喜。”
太皇太后听了自然很满意,湛湛随着诚亲王恭敬又暗含娇羞的笑着,私下里却悄悄凑到他的耳边说,“晚上回去,我会好好犒劳王爷的。”
诚亲王愕然,望着她纯良无害的侧脸,心里的琵琶弦儿乱颤,他的福晋总能用庄重认真的口吻,说出野腔无调的话,而且不是她故意而为之的反差,她的本性如此,分明就是天真烂漫与邪恶香艳的完美结合。
两个人突破了那层关系,做起什么事情来都挥洒自如,皇帝入圆明园,携带了一整班行在,军机要员,亲贵重臣也都随住在院子附近的庄园驿站,白天诚亲王过皇帝所居的绮春园或园内的军机处值庐议政,湛湛照旧陪太皇太后礼佛,明玉溪隔壁的温泉,成了两人夜晚时常幽会的所在。
夜风从六月间的温热变为了似水微凉,温泉却一如既往的的汩汩流淌不歇。静谧的夜,无人打扰,相遇相熟相知相爱教会他们共鸣,共同谱写演奏了许多篇绝妙的吟唱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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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从帘底漏进来,吹动了下袍,敬事房总管赵云州垂袖按住了两边的袍摆,大气儿也不敢喘,上首太皇太后正翻着彤录,没翻两页就停了下来。
赵云州把腰压的更低,近三个月来彤录上头的账目一穷二白,太皇太后要是追问起责任,他就是首当其冲的大罪人!
好在太皇太后的态度沉稳,把彤录递给了陪坐的太后道,“你看看。”
赵云州松了口气儿,这事儿若是交由太后询问,按太后一向慈祥可亲的样式,该不会过分为难他。
果不其然的,太后张口就是和蔼亲善的嗓调儿,“你们敬事房莫不是偷懒?怎的这册子上打五月起就断了档了?”
这是问皇帝房事上空缺的具体原因,赵云州早盘算好了怎么回答,把提早儿排好的词句儿,按部就班的说了出来,“回太后娘娘,这回过园子住,除了皇后娘娘,皇帝就准了翊坤宫容妃一位娘娘随行,皇后娘娘身边有阿哥格格要照应,容妃娘娘又有身孕,万岁爷又心系前朝政务,每晚奴才去请万岁爷翻牌子,万岁爷都在澄心堂里批折子,奴才见状也不敢过分打扰。”
太后听了回眼见太皇太后抽着烟锅不说话,便把彤录合上,让梁仙儿归还给他,等他腋下携了,方道,“你回去吧,皇帝醉心政务,你也上着点心,该劝也劝着些。”
赵云州有苦难言,他倒是想让手头的彤录上增加点儿明目,可每晚连澄心堂正殿的台阶都上不去,就被御前的人给打发回来了,面儿都见不上,谈何劝主子爷翻牌子?
心里叫苦,面儿上应嗻,夹紧册子赶紧走了。待门口的帘子放下,太后道,“奴才瞧着,皇帝对佟家那位姑娘倒像是真正动了心。后宫那么些小主,偏偏挑了俩大忙人随驾,明摆着故意的么。”
“哀家也这般觉着,”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叹出一阵烟雾缭绕,“是那个庙,不是那个神儿了!”想了想又问太后,“算日子,荣妃也快到日子了吧?”
“快了!”太后笑道,“这不年三十儿验出的么,眼下都八月了,等出园子回宫,差不多就该瓜熟蒂落了。”
一阵风从军机处南窗的窗隙中吹进来,吹动了青花瓷宝月瓶中的一枝银桂,嫩黄的花蕊微微颤动,芳香四溢。皇帝看着其中一朵桂花被风吹的花粉坠落,落在了瓷白的瓶口,散成一片香。
下首一排军机内阁大臣的红缨帽顶子齐齐整整对准他的方向,这种整齐划一的指向,时常会给人一种压迫之感。
两广总督周广域免冠扣了个头,扑了扑膝头起身,“臣陈述完毕,请皇上三思。”
半晌没有回应,十几只帽顶子沉不住气了,高低错落纷纷抬了起来,周广域隔着帽围的边缘窥探出去,皇上正盯着一只青花瓶入神儿,他把目光瞥向御前太监魏尚,魏尚顶不住十几人注视的压力,小抬步子上前,走到皇帝身边提个醒儿道:“万岁爷,周大人等您回话呢。”
皇帝的视线从窗边掉转过来,颔首道:“从六月入汛以来各省督抚将军事关当地的涝灾还有涉水问题的折子数不胜数,这当中属你们两广地区的情况最严重,这趟把你召回京便是想就此事商量对策。自年初巩固建设辽东一带的边防以来,到目前为止朝廷已经筹措出了一部分军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