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眼时,两人的形容都有些落魄,他拥着她道:“横竖都起晚了,再歇会儿吧。”
湛湛越过他肩头,一看角落里的西洋钟彻底惊醒了,“坏了,这时辰皇祖母都礼佛完毕了,我还没去晨省呢。”说着起来捞衣服穿,还一边催促他起身。
这就是她吸引人的地方,遵守规矩也并非所有事情都拘泥于礼节形式,否则他们之间亲热时也不可能有那般云雨细细飘落的滋润。
身心上完全属于对方之后,那种体会显然比之前心意互通的感觉更加令人陶醉,回味也是无穷无尽的。之后再相视时,目光更加滚烫纠缠,一个眼神的相会,一次唇齿的启动也更加默契,往往两人还未搭腔,就能猜透对方心中所想。
坐在镜台前,拉开妆奁匣子,扑扑腾腾溢出来好多陌生的钗环。
秋颜拿起一件看,惊讶道:“这首饰打哪儿来的?福晋您瞧,竟然是用贝壳做的。”
湛湛望着镜中的他笑,“静怡轩藏了位田螺姑娘,趁人不在的时候显灵了。”
诚亲王正喝茶,听这话落下杯盖,看向镜中人道:“你留在宫里留得急,当时就佩戴了万寿节当天的那些首饰,福建漳州的贝雕出名,我就派牧仁上那地方了一趟,买了些首饰回来,昨晚上来轩里找你你不在,就先帮你收着了,爷们儿家的也不懂你们姑娘的眼光,先凑合着戴吧。”
秋颜帮湛湛插上一只玉蚌含珠的银簪,笑道:“王爷想的可真周到,原来那些首饰轮番着带都戴絮烦了,这下刚好解决了福晋的燃眉之急。王爷对福晋捧在手心里似的,真好。”
是啊,谁家的爷们儿能像诚亲王一样,身挂公职的时候,还能腾出小心思,琢磨着要给福晋买首饰的呢。
说到诚亲王的那位戈什哈牧仁,湛湛心里不明不白的跳了起来,“王爷,”她盯着他问:“永定门失火那晚上,牧仁送我回家,我摔着了,后来他来找我道歉,说您对他发了好大的脾气,还找我替他求情来着,他说您为此都不带他出门当差了。有这回事儿么?”
诚亲王微愣了下,又垂眼喝茶,“毕竟那时候我知道你是我即将娶进门的福晋,他当差当的不称职,该罚她的。”
湛湛唔了声,低下眼睫偷偷抿嘴笑了。
允颀隔着茶盖觑她的背影,也不知道她心里有什么名堂,到底还是心虚,其实从那时候起,他心里多多少少就已经开始在意她了吧。
早膳有些顾不上吃了,诚亲王早早就让静怡轩的太监熬了一味补药端来给湛湛喝,“这是之前我让王府的太医们抓的一道方儿,这汤药养阴育神,进补气血,昨儿晚上还有方才劳累你了,以后每回完事儿,你都喝些,调理调理身子。”
秋颜夏絮在一旁站着伺候,也不知道诚亲王趴在他福晋耳边说了些什么话,福晋那张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入长春仙馆给两宫老主子晨省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湛湛进殿就行礼致歉,“奴才有错,耽误了礼佛的时辰,奴才在佛祖面前无地自容,还请皇祖母责罚。”
诚亲王护短的心性又犯了,“此事不关湛湛的错儿,是孙儿一路上舟车劳顿,晚上睡不安稳,发癔症闹了大半天,早起儿时也拖累的湛湛挪不开身,您就把错儿罚到孙儿身上吧。”
等同说是把“小别胜新婚”,小夫妻之间难舍难分那丝暧昧的情味儿换了种委婉的方式说了出来,什么发癔症,只怕不是被垛儿间那茬儿汗流浃背的劳动。
入园子来请安的敬亲王瞧他这弟弟,想不到啊,高原上那位骄矜清高的王爷,被一个情字绊住,矫情起来,也是个没羞没臊的厚脸皮!
这让人怎么批评?作为长辈,太皇太后也不是不顾念他们小夫妻分别后又重温感情的难处,欲言又止了下道:“偶尔只这么一次,算不上什么大的过错,往后去严格遵守时辰便可,责罚便罢了,只要你们小夫妻和睦,哀家也会到佛祖跟前替你们求情的。”
最后一句话就有开玩笑的成分在了,湛湛面露喜色,忙蹲下身谢恩,太皇太后见她眉开眼笑,不免感叹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允颀一回家,湛湛整个儿换了一个似的,笑的都比从前舒心了。”说着看向诚亲王,“你们俩也该抓紧时间养个孩珠子了,可别学皇帝,接近而立之年才有了一双儿女,这事儿多学你二哥,能尽早就尽早,哀家这半截黄土埋到脖子的老棺材馕子,还想多抱抱重孙子呢。”
“哎呦!”敬亲王道:“您老人家说的容易,这养孩子就跟养了位大爷差不离,我们家那位讨债鬼一个不对劲扯开嗓子就哇哇大哭,吵吵的孙儿脑瓜儿疼,允颀刚成婚,您老人家让他享两天清闲吧!我那位福晋现在就开始琢磨等到了开蒙的年纪,预备给儿子请哪位师傅,见天儿打听哪处地方的土地便宜,要置办宅子将来给儿子娶媳妇用呢,您说为个吃屎孩子至于这么早就操心么?”
“你可别带坏允颀,”太皇太后道,“这养孩子虽说不是吹糖人那般容易的事儿,也不见得就像你说的那样完全就是糟心,你皇考不就是哀家一手拉扯大的么?弹指一挥间,几十年都过来了。之后再回想,巴不得当初窝在你胳膊里的小人儿能哭上个两三年,不长牙,脚不离地呢。孩子们呐,是上天的恩赐,你可别再骂哀家的重孙子是讨债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