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湛湛果然没能赶上做饽饽儿,她坐在镜匣前梳妆时,诚亲王已经晨起步库完毕打外头进门来了。
亲王福晋的服饰发型乃至妆容都是有一定制式的,虽然不必像昨天入宫那样打扮隆重,却也要比出嫁前的穿着繁复的多。从前打一根辫子戴朵绒花,脸面就齐整了,嫁人后要梳两把头,扎燕尾,处处都是讲究。
丫鬟嬷嬷们忙活着还不够,诚亲王靠坐在案几前也顺便帮她参详,她今天穿了件蓝缎盘金绣折纸花纹的旗袍,配着点翠鸟蝶的头花,活像青花的纹路点缀在了她瓷白的肌肤之间。
“我记得嫁奁里有一匹大红绣彩云花蝶的纳纱缎,回头先让衣库照着你的那件吉福做身儿衣裳。你穿红色的更出众。”
桂荣听着忙帮湛湛应下了,上完了口脂,湛湛侧头看了看鬓边零星的装饰道:“奴才觉得这样就挺好,王爷你说呢?横竖又不出家门儿,不必过分打扮了。”
他从镜匣里挑了支朱玉花篮银簪插进她一侧的鬓发里,左右端详了下才满意,“之前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珠宝首饰,我就随便挑了些,你若是不满意,随后再让他们换。”
宗室娶亲,嫁妆并非由女方的母家筹办,而是由宫里承办亲王婚事的礼仪处负责。筹办女方的嫁奁,首先要拟定具体内容,来列清单,然后将清单交给太皇太后,太后讨论增减,确定下来之后才交给各个机构分头筹办。
镜匣里铺陈着钿子,簪子,耳坠,手钏,戒指各色各样,琳琅满目的饰品,这些也都来自宫里事先的筹备。
没想到她的嫁奁是他由过目后亲手挑的,湛湛收拾的差不多了,蹲腿请个安,“奴才没什么不满意的,只要是王爷挑的奴才都喜欢。”
他叫起,提起她的手拉她到身边来,一个一个为她戴上金朱石累丝的指甲套,“宫里宗室各大臣给得那些赏赐礼物还在西殿里放着没收拾,你得闲儿挑几件喜欢的留着先用,剩下的存起来以后再说,外院那边也找我商量过了,眼下我留京,府上也有了正经的主子奶奶,咱们王府的庶务往后就交给你主管了。”
湛湛顿感压力倍增,“谢谢王爷您这般信任奴才,只是奴才之前在娘家学的那点本事都是皮毛,奴才怕担不起王府上的这份重责。”
他垂着眼说没关系,“有谁天生就是老手的,王羲之写字不也得一笔一划慢慢磨练?况且还有王府的管家协助你,时间长了自然就熟门熟路了,之前你不还怕进宫么,昨儿适应的不也挺好?退一万步来讲,即便出了岔子,只要不是祸乱滔天的差错,你是主子,你的话就是章程,谁还能挑你的不是?”
周围一众太监丫鬟竖着耳朵听,最后这句话引起了他们的警觉,诚亲王把管家的重任委托给这位主儿,看来是真的格外看重这位福晋。茯苓跟桂荣对视一眼,心里踏实了,有主子爷亲自出面示威,福晋今后在王府上的地位几乎是无可撼动的。
诚亲王当着众人的面儿说这些话的目的,湛湛心里都明白,也由此万分感激他,这位王爷不仅心思细腻,还有根八面玲珑的心肠。
诚亲王两肩的缂丝彩云飘荡在他身后的镜子里,金龙纹在里头来往穿梭,他的霸道转化成了润物细无声的温情,她觉得她的心里也开始慢慢的有他了,湛湛抬起头看见了自己绯红的脸。
他的手覆了过来跟她的指套交缠在了一起,“劳驾你再给我绣只荷包吧,带上之前那个,我花搭着一起带。”
诚亲王说的,是她们两人初见时她送给他,两人头回在宫里相遇,订婚那时他又还给她的那只荷包。话落她抬眉,他落眼,两人的视线交上了,王府下人们的眼色在特别的时刻总能发挥到极致,不知不觉了间殿中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的长腿斜靠着还是要比她高出半个额头,诚亲王的肩头斜倚了下来,目光停留在湛湛的脸上微微迟疑了下,又猛的揽过了她的腰,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载着温浅的热,和些微的霸蛮。
这一回没有人强迫,也没有人不愿,一切尽如人意,浓情蜜意雨后春笋般的泛了出来,一片连着一片,钻心窝儿的甜。
章莱在外头扣门板催促,诚亲王这才抽身出来,他抬手抚了下她的耳腮,“我上衙去了,路程远,中午我一般在军机处值房应付一晌,你等我晚上回来。”
湛湛双手撑着靠在了案几边缘,他香色袍服的背影走远化成了光晕,在她眼仁儿里晃啊晃,心里的那头小鹿被撩拨得发了疯似的四面撞壁,久久撒不住蹄。
亲王福晋的这个职缺湛湛委实不知道该怎么当,总而言之没出嫁前那般清闲。还好诚亲王府的大管家魏彦是个面面俱到的伶俐人,耐着心逐项跟她讲解王府相关事宜。
收归嫁奁的时候,魏彦在只匣子的草签上看了眼,打开后从上层取了一小截木头样的物件给湛湛看,“福晋瞧瞧,这是养心殿那边赏的迦南香,最适合做项链手钏,这类东西不宜长期留存,最好是尽快做成首饰盘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