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着年节越来越近,家里来请对子的人多了起来。腊月里,莫振邦很忙,莫恩庭因为前几日莫钟的事,课业也拉了不少,所以家里的对子有时候是洛瑾写的。
邻里之间,都会互相帮忙,这写对子也是要费些功夫的,买纸,裁纸,动笔……因此村里的人多少都会意思的给上一些报酬。
每次家里来人,大峪是最开心的,多半人会给小孩子带一些东西。甭管是糖球还是别的零嘴,小孩总是很容易满足。
西厢屋的外间,洛瑾将矮桌摆好,地上铺了一块麻片子做垫子,跪在上面写着对子。家里没什么活儿,张婆子也乐得有人替老头子分担。
大峪没事就会跑到西厢屋玩儿,嘴里嚼着零嘴,看着红纸上的字,“你得了钱会给我买吃的不?”在他眼里,既然是洛瑾写的对子,那么人家给的钱自然也是洛瑾的。
洛瑾抬头对大峪笑笑,“我没有钱。要不我给你画一只小狗?”
大峪点头,坐在板子上学大人翘着二郎腿儿,“就画一只大狗,比后山的那只还大。”
“后山有狗?”洛瑾在身边找了找,找到一块没有用的红纸。
“当然有。”大峪跳起来,好像怕洛瑾不相信似得,小胳膊比划着,“大的都快赶上驴子了。”
洛瑾只当大峪说的孩子话,低头在纸上寥寥几笔,一只小狗跃然纸上,“给你。”
大峪接过画,画的是一只圆头圆脑的巴狗,十分可爱。孩子小嘴一撅,“这是小狗,我要大的,比后山大宅子的那只还大。”
“再大,那可就是狼了。”洛瑾想摸摸大峪的小脑袋,可是手上全是红颜色,只能作罢。
“你不信?”大峪拿着画没松手,“三叔带我去见过,是真的。”
“我信。”洛瑾沾了沾墨水,是有些大户人家会养大狗看宅子的,她家以前也养过,只是那狗又大又凶,她从不靠近。“一会儿找了纸,我就给你画。”
一天过去,洛瑾的腿有些麻,站起身子,揉了揉脖子。看天色,应该去做晚饭了。手伸进洗手盆里,半盆水就变成了红色。
宁娘已经在锅里添了水,见洛瑾过来,“今晚爹和二郎不回来了,铺子里事情多,二郎也留在那里补拉下的课业。”
洛瑾嗯了声,蹲在灶前往里添了一把松毛,生了火。
“你身上沾了红色,今晚烧些水,洗洗吧。”宁娘盖上盖帘。
“好。”洛瑾应了声,既然莫恩庭不回来,倒是正好可以洗一洗。
莫大郎晚饭也来了正屋吃的,只是心中的火并未完全散去。想来也是,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却被人扣下,还是两个弟弟在外面张罗着救他出来。
吃饭的时候,只有开朗的莫三郎说着话,偶尔大峪会好奇地问上几句。
晚饭后,拾掇完毕,铁锅里的水差不多也温好了。洛瑾将水舀进木桶,提去了西厢屋。
板子上放着宁娘给的衣裳,上面躺着一把小小的木梳。洛瑾解开自己凌乱的发,弯腰低头,浸在水里。
清洗之后总会让人觉得舒爽,黑暗中,洛瑾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洛瑾。”宁娘在外面敲了敲门,她是来上锁的。
“嫂子。”洛瑾披着半湿的头发开了门。
“洗完了?”宁娘问,夜里她实在看不清眼前的姑娘长得什么样,只觉得她的一张脸很小,“把水泼出来就行了,早些睡吧。”
离着年节只有十天了,大石村的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莫大郎和莫三郎上了山,要去拾些柴火回来。
洛瑾收拾完碗筷,准备回西厢屋写对子。
“你的头发挡着脸,不难受吗?”虽然现在洛瑾穿的干净了,可是半张脸总是藏在头发下面,让宁娘不免怀疑这姑娘脸上有伤。
“没事儿的。”洛瑾低声应道。
宁娘没再问,端着盆去了东厢屋,她要拿一些黄豆生豆芽。
半晌的时候,家里来了人。是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一个姑娘,一身粉色花袄,俏生生的。
“姑!”张月桃对着坐在正间的张婆子叫了声。
张婆子走出屋,见是自己的兄弟带着闺女来了,忙叫洛瑾过来烧水冲茶。说完将人领进了里屋。
“姐,也不知道你前几日病了,没过来看你。”张屠夫坐上炕沿,“还是桃丫头先知道的,说一定得过来看看。”
“别惦记了,已经好了。”张婆子笑着拉起张月桃的手拍了拍,“过了年就十六了吧?”
张月桃点头,“姑,我爹说今日过来,正好帮家里把猪杀了,表哥他们都没在家吗?”
“桃丫头就是懂事,什么事都想着。”张婆子拉着张月桃坐在身边,“大郎和三郎上了山,晌午前就回来了。”
洛瑾端着充好的茶水走了进来,放在矮桌上,再将几个茶杯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