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
她两次换命都有缺憾,一次完整的换命,应该像之前碰见的那个大妈儿子一样,虽然身体和魂都被换了地方,甚至记忆里还留有原本身份的影子,但是完全接受了现在的身份。
越苏第一次换命是和那个燕国的舞姬,她保留了原有的记忆。越苏原本推测那个舞姬也被换命了,对应变成了她的身份,但是也保留了自己的记忆。
可是木兰姐说她们根本没有见到过这个舞姬,越苏当时搞不清楚状况,整副心神都扑在韩将军身上,也没有多想。
可是……
越苏在燕地被当做舞姬,被教习练了整整三个月,是临要入汉军的时候,花先锋才出现在项羽军中,来寻找她。
如果木兰姐她们根本没有见过这个舞姬,为什么要三个多月才发现她不见了?才到汉初来找人?
沈老板不像是那种对自己没数的人,不可能整整三个月一个人寻找她啊?而且木兰姐和小小她们不会有意见吗?就算她们没意见,她们怎么糊弄过一一的?
那么还有一个可能是……木兰姐没说真话,那三个月里确实有个保留记忆的燕地舞姬被交换过去了,并且藏得很好,三个月后才被发现。
越苏回来之后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舞姬的丝毫痕迹,但是那个时候她重病,在医院住了很久,这段时间完全足够任何人抹掉那个舞姬存在过的痕迹。
木兰姐不是那种擅长说谎的人,能不说谎她绝对不会说的。
可是……是谁让木兰姐说谎的呢?她又为什么要说谎呢?
但凡说谎,一定是有什么要掩盖的真相。有什么事情越苏是不能知道的呢?以至于她们所有人都被嘱咐了说同一个谎来骗她?
那个舞姬到底在哪里?
“进去吧。”白面皮,声音尖柔的男人打断了她的思索,对她说道。他们已经停在了一座宫殿面前,男人脸上似笑非笑的,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朵娇艳的鲜花。
鲜花开到极盛,下一步便是倾颓。
越苏打了个冷战。
这位她一点印象也没有的芈夫人住着一个挺大的宫殿,虽然位置有点偏,宫殿形制不高,但是装饰奢靡。
说到宫殿形制,从古至今最尊贵的自然是檐庑顶,秦王宫有三层檐庑殿顶,后世的素王孔子曲阜孔庙有两层檐庑顶,故宫太和殿也有两层,甚至她之前住的王后居所兴乐宫也有两层。
但眼前这位芈夫人的宫殿,大是大,却是单檐歇山顶,想必这位位份不是很高。
……说起来,夫人这种位份,现在也能独居一个宫殿了吗?她记得秦王时期,后宫就已经有数万人了,不可能始皇时期,后宫不增反减啊?
及进了殿,越苏半低着头,谨慎地按宫女指引进了内殿,见一个盛装女子坐在主位上,不敢多看,干脆利落地行了个礼,候在一边。
“跪到本宫面前来,让我看看你的脸。”芈夫人笑着说。
喂……您不会是要磨镜吧?喂我是钢铁直女啊,我喜欢小哥哥!放过我啊!
纵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人在屋檐下,越苏还是乖乖跪到了这位芈夫人面前,仰起了头。
可她一仰起头,就愣住了。
这位芈夫人……长得还有点像越苏本人啊,也不算太像,眉眼有相似,但是气质有很大差异。
芈夫人扳过她的脸,朝向垂下的帷帐那边,笑着说:“是和妾身有点像吧?”
越苏眉眼一滞。
垂下来的帷帐柔和艳丽,艳丽的红色如同美人腮边的胭脂,帷帐里隐约能看见有个男人懒散地躺着。
夭寿了啊!夫人她偷汉子啊!
芈夫人您清醒一点啊!您男人是秦始皇啊!你知道王后吗?就是始皇帝的正妻,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我看您是想尝一尝凌迟是什么滋味啊!
不是!您偷就偷,把我喊过来干什么啊!
等等等等等,她和这位芈夫人都姓芈,她们不会是该死的姐妹吧?她想活着,她不想被诛九族嘤嘤嘤!
“当初与妾室一起入秦的姐妹,大都被先王要去做了御婢、侍婢,运气好的,比如臣妾,也混了个位份;只有这位妹妹运气不好,下放去当了从婢,如今在清泉宫那边洒扫。”芈夫人笑着说。
“是嘛?”帷帐里传来了年轻的、懒洋洋的声音:“那你还真是运气好,不止混了个位份,如今还能留下来继续锦衣玉食。”
接着,越苏看见年轻人起身,掀开了帷帐,露出了脸。
那是个眉眼张扬的贵公子,神态轻狂,衣服勉强整齐,只领子被扯开了,居高临下,带着玩味的笑容,细细打量越苏的脸。
“您说臣妾运气好,臣妾自然求之不得。”芈夫人笑着说,似乎为了显示自己的心胸宽广,又说:“要是陛下愿意,这位妹妹想必也很愿意侍奉您。”
等、等一下……
陛下?
越苏猛然意识到自己想错了什么。
秦始皇帝……是不是已经去世了!现在的皇帝是秦二世胡亥啊!
所以室友才会说“陛下刚南巡回来”,因为同去南巡的胡亥也能称作“陛下”啊!
不是,芈夫人刚才不是说自己是先王秦始皇的妃嫔吗?现在为什么胡亥在她床上啊?
这个败家子还搞他爸后宫的啊?您不是才19岁吗?
越苏觉得自己眼睛要瞎了。
“起来,别跪着了。”榻上斜倚着的年轻人拍了拍身侧,对越苏说。
越苏大气不敢出,乖巧地踱步走过去,还没到跟前,被不耐烦的新王一把拽了到面前,抬起她的脸细细打量。
越苏被迫看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悻悻地想:好像他爹嬴政啊,比公子扶苏像多了。
公子扶苏其实更像母亲一点。
“不错,留着吧。”胡亥说。
“陛下喜欢,那就太好了。”那位芈夫人娇笑着说:“这位妹妹和臣妾同是楚地出生,不如陛下开个恩典,让妹妹和我住在一起做个伴吧。”
越苏面无表情地想,这位芈夫人真是个固宠小能手。
“她留下,你就没用了。”新登上帝位的年轻人眉眼间带着幸灾乐祸、把别人玩弄于鼓掌间的恶意,“芈夫人,先帝后宫中没有子女的,放出去不合适,索性都去陪先帝吧。虽然如今骊山已经封山,但你在宫里自缢,先帝一定也会感怀你的诚意,放你进墓室的。”
“陛下……”发现胡亥并不是说笑之后,刚才还笑意盈盈的芈夫人一下子就慌了,重重地跪在地上,声音凄切:“陛下,我长得不如她好看吗?陛下?我不想死!”
“不是好不好看。”胡亥挑了挑眉,唇角甚至是勾着的:“是你不如她像先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