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出言讥讽过阮明姿的孙萍萍,眼眸闪了闪,笑着安慰这只投进了一支木箭的孱弱小姐:“阿瑶你身子弱,大家都知道的,不会笑话你的……指不定有人,身子比你健壮,一支未进呢?”孙萍萍这个说法,让在场的小姐眼神都略略闪了闪。什么指不定啊,眼下就只剩下阮明姿一个没有投掷木箭的了,这不就是在说暗讽人家吗?那被称作“阿瑶”的孱弱小姐没有顺着孙萍萍的话说下去,只是面带赧然的摇了摇头。孙萍萍却不肯放过这嘲讽阮明姿的机会,眼珠子一转,见阮明姿在那掂量着木箭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样子,就又掩唇笑了起来:“阮姑娘,怎地还不投?是不是紧张了?放心,都是玩玩罢了。若是阮姑娘一支未中,大家也都能理解。毕竟,阮姑娘是从偏远乡下来的嘛。”封彩月快气死了,这孙萍萍眼见着自个儿要夺冠了,说话越发嚣张。简直不愧是邹思靖那圈子里的人!如出一辙的小人张狂!偏偏她只投进了五支,与那孙萍萍只差一支箭。若是自个儿准头再好一些,多投进一支去,眼下也不至于让这孙萍萍这般嚣张!封彩月简直气得心肝肺都疼。若是真让孙萍萍把明姿姐姐那发梳给拿去了,那可太怄人了!阮明姿原本不打算搭理孙萍萍来着,不过见封彩月气鼓鼓的模样,她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一手掂着木箭,找准木箭的重心,又腾出左手来,摸了摸封彩月的手,“别气啦,没事,看我的。”封彩月正感动的想说明姿姐姐不用特特安慰我,结果就见着阮明姿原本掂着木箭的右手,突然轻描淡写的一抬,那木箭便径直飞了出去,直直的落入其中一柄细口长壶中,发出了清脆的“叮”的一声。在游廊下围着玩投壶这一块的千金小姐们,像是集体噤声一样,顿时安静下来。那叫孙萍萍的,觉得自己好似被阮明姿打了脸。她勉强笑了一声,声音多少有点不自在:“阮姑娘,运气不错啊。”意思就是阮明姿方才那下,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碰巧了。旁人没有附和的。但凡有眼的,都能看出方才阮明姿那一下投壶,有多么的干脆利落。你说人家运气不错?这就有点睁眼说瞎话了吧。阮明姿笑了笑,没说什么,又从一旁丫鬟捧着的箭袋中,拿了一支木箭,在手里掂了掂,抬手便掷了出去。动作一气呵成,轻描淡写,带着行云流水般的写意。木箭直直的落入另外一柄细口长壶中,发出的清脆“叮”声,简直像是甩在孙萍萍脸上的巴掌。嗯?运气好?孙萍萍涨红了脸,只觉得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封彩月像是看出了什么苗头,她有些惊喜,却又有些不敢相信,屏住了呼吸,眼睛亮晶晶的看向阮明姿。明姿姐姐这投壶的准头,也太好了吧?还有明姿姐姐,投壶的姿势也好好看呀。封彩月就差双手捧腮,当场开始吹嘘阮明姿天下第一了。不过她知道,在外人面前要收敛,不能给明姿姐姐招来什么祸患。孙萍萍见周围众人不说话,好似都在看她的笑话。她掩在袖下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咬牙道:“不就两支……别说两支,投中四五支的人,也有几个呢!”阮明姿挑了挑细细的纤长柳叶眉,脸上神色似笑非笑的瞥了孙萍萍一眼。那眼神激的孙萍萍差点一口气没咽下。孙萍萍死死的抠着手心,脱口而出:“你得意什么!有本事你全中啊!”“这投壶,好像也不是全中了才能赢的游戏吧?”阮明姿慢条斯理道,“孙小姐,还真是对我这个没玩过投壶的人,给予厚望呢。”孙萍萍喘着粗气,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眼睛都有些发红了。她调息了许久,这才勉强笑了出来:“做不到就算了!”好似从这苛刻的要求上面,才能找回一丝丝颜面来。围观的千金小姐们,都觉得这孙萍萍有些过分了。别说旁人了,就连孙萍萍她自个儿也没能全都投中呢!更何况,眼下这十个细口长壶里,平均每个瓶都插了差不多两三支木箭。原本壶口就细,这插在细口长壶里的木箭本身又占据了部分空间。这比普普通通全投中的难度,更是翻了倍不止。孙萍萍先是把阮明姿以“新手观摩”的名义放到了最后,这会儿又出言挑衅说让阮明姿全中,原本有些持中立态度的千金小姐,都实在看不下去了。看向孙萍萍的眼神里,已经隐晦的带上了几分不满。阮明姿瞥了孙萍萍一眼,轻笑一声,没再说什么,从丫鬟手里捧着的箭袋中,取出了木箭,拿在手上稍稍掂了掂,便轻松写意的投掷了出去,待到木箭入壶的脆响传来,她又从箭袋里再取出第二支木箭。不带停歇的。木箭入壶的脆响一直就没停下过。一直到阮明姿将十支木箭,分别投入了十个细口长壶中。此时,这边的抄手游廊,已是再无旁的动静。众人维持目瞪口呆的状态,已经许久了。她们根本说不出什么旁的话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犹如百蝶绕身的少女,举手投足间,轻松写意的将数支木箭,一一投入那细口长壶中!少女乌发间的蝴蝶,仿佛也活了起来,在墨色的发间振翅。越发衬得少女如玉如瓷的侧颜,明丽得好似仕女投壶画中走出的仙子。打破寂静的,是终于反应过来的封彩月激动的拍手声音。她一边拍手,一边控制不住的激动喊着:“明姿姐姐,你好厉害啊,十支,十支全中啦!”封彩月这话,将众人从呆愣中拉回了现实,也像是一个巴掌,狠狠的甩向了孙萍萍的脸。孙萍萍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她眼睛通红的看着那十支分别插在十个细口长壶里的木箭。这哪是十支木箭,这分明是十个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