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守一的失踪是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事情。毕竟整体的工作推进得都十分小心, 其间并没有走漏出任何关于旧案重查的风声。但如果对现在的处境一无所知的话,他又有什么理由非得捡在这个时候突然跑路呢?警方当即调取了附近所能找到的全部监控画面,经过蹲守和分析之后, 他们发现,就在案件重启之前不久, 外守一的精神状况似乎突然恶化, 表现出了明显的疯癫状态及暴力倾向, 等到差不多就是案件开始重启调查的时间,忽然有一个穿着黑色长斗篷的诡异访客来到了外守洗衣店, 在那之后, 外守就再也没有在任何监控镜头当中出现过。毫无疑问,那个奇怪的访客恐怕就是外守一失踪的关键。然而就算知道了这一点,想要调查那个斗篷人的身份却也并不容易。那家伙整个身体几乎都被宽大的斗篷包裹着,面部像是蒙了一层雾气一样,即使用最高清的摄像头也分辨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特征,更离奇的是,明明那家伙的奇异装束在街头应该足够显眼,可附近街区的所有人都口径一致地表示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类似的人在周围出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就好像是拐进了死胡同一样, 让人完全找不到推进下去的头绪。作为涉案被害者的直系家属, 严格来说诸伏景光和他的兄长诸伏高明其实都没有直接参与这起案件的权力, 但警方都很体谅这对兄弟的情况, 所以也承诺了一旦有什么进展会第一时间告知两人。当然,警方不会没眼色到把嫌疑人失踪这种消息也摆到两个人的面前,但对比先前警方捷报频频, 眼下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一点消息, 心细如诸伏景光当然也能察觉到是有什么超乎想像的事情发生了。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 这件事情竟然会把奈何那孩子牵扯到当中。在没有早训的周六的早上,诸伏景光睁开眼睛时,却并没有看到那张硬凑过来的小姑娘的脸孔,他稍有些纳罕,毕竟先前他们也和她说过几回关于男生宿舍并不方便她随便出入这回事,可她却完全没有理会的意思,依然我行我素地把他们五个人的宿舍当成是自己的后花园一样地来回巡视,并且每天早上随机选择一个幸运儿盯到醒过来为止。在过去的一周里,诸伏景光被“选中”的次数毫无疑问是最多的。……所以今天这是怎么了呢?诸伏景光捋了一把额前睡得微乱的头发,翻身起来想要去其他人的宿舍里看看情况,恰在这个时候,短信提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攀上青年的心头,他伸手拿起床头的手机,翻看新消息的提示,然后点开了那封来自未知发件人的彩信。【十分钟之内到外守洗衣店来。[图片]】窒息。诸伏景光不敢置信地看着照片当中那个兀自沉睡的少女和走到末路的穷凶极恶的绑匪手中的利刃。那个混蛋,那个疯子,他到底……做了什么?!*关于被绑架这件事情,奈何自己也着实有些没料想到。倒不是没有想到那个疯狂又崩溃的恶人会想到对她动手,而是没想到,那家伙的手段竟然真的能奏效。不对。被那个男人从背后袭击的时候,奈何原本只觉得好笑,毕竟她使用的身体各类感官和机能都是仿照人类定制的,但她又不是真的人类,那些让人类吃瘪的手段在她的身上应该根本不奏效才对——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但出乎她预料的是,她的意识竟然真的被抽离出了身体,漂浮到了虚空之中,遁入了幻梦境与现实之间的狭缝。奈何是不属于这个次元的高维存在,所以能控制得了她的,当然至少得是和她同维度的存在才可以。就算她再怎么迟钝,却也不至于在这种最基本的原理上有什么疑惑。毫无疑问,此时此刻将她的意识和身体暂时剥离的绝对不是外守一那么一个区区人类,在那个人类背后,一定有一个更高维度的存在。“早上好,奈何。”虚空当中响起了什么声音,空泛而低沉,像是呼啸的宇宙在黎明时刻唱出的歌谣。奈何几乎在一瞬间就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人类的世界所应当存在的声音,那声音无法用人类的语言描述和定义,那声音甚至无法被人类感知和理解。在虚空中的意识不受形体的束缚,奈何甚至并不需要回头,也能感知到声音主人的存在。那是一团雾气,色彩斑斓,却又完全只有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祂】凝聚在黑色的斗篷中间,拙劣地勾勒出了人类的轮廓,但毫无疑问,【祂】绝非人类,【祂】绝非人类可以接触和理解的存在。“是你?”奈何有些疑惑地发问:“我们之前在幻梦境中见过,你还告诉过我很多关于幻梦境的使用规则。”“是的,我们见过。”【祂】回答道,声音当中透着某种别样的愉悦。“所以外守会突然发狂绑架我是你的杰作?你是谁?”奈何的语气沉了下来,显然对突然被带到这种地方而相当不满。“你不必知道我是谁,这不重要,对于你,或者这个世界来说都是如此。”【祂】哂笑着回答:“你说的没错,那个人类之所以能逃过警察的眼线,之所以能成功向你出手,都是因为我稍微帮了他一点小忙。我做的事情和你一样,都是在观察各种各样的人类——当然,在人类踟蹰不前的时候,我不介意稍微动动手指,诱导出他们心底里最深的欲望。”“我告诉了那个人类,说只要他能让我满意,我就可以满足他的愿望,就算是让他的女儿复活这种超乎常理的事情我也能做到,然后他就毫不犹豫地做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攻击的对象到底是什么——”“那些人类也不知道,整日生活在他们身边的‘小姑娘’到底是什么。”说至此,斗篷人的声音轻轻顿了一下,于是空气连带着安静了一瞬。【祂】似乎在打量着奈何,或者说,【祂】在试图感知她身上愈发澎湃汹涌的情绪——愤怒?如果用人类的语言来形容的话,或许这份情绪该如此命名。那是针对什么的愤怒?针对外守一的?还是针对“站”在她面前的【祂】的?或许这也无所谓,情绪本身也只是随着身体而产生的无关紧要的附属品而已,重要的是,拥有情绪的人打算用这份情绪做点什么。“想要碾碎他吗?”那个存在再次开口:“虽然如果控制不好力量的话,说不定会直接将这个世界也一并碾碎了呢。说起来,毁灭世界这种事情你也做过不止一次吧。”“不过……那样的话,你观察的那几个人类也会消失呢。喏,他用你做要挟,把你观察的那几个人类召集到了一起,你猜他们能演出一场怎样的好戏?我都有点期待起来了呢——”“啊,不过就算让你猜测好像也没什么意义,毕竟你能看到过去,也应该能看到未来。唉,你这家伙也真是有趣,明明有着那么强的力量,却心甘情愿地被一副脆弱的躯体禁锢着,束手束脚地戴着镣铐跳舞,和那些低等生物玩过家家的游戏。看着你这么乐在其中,我都有点忍不住也想去尝试一下了。”“虽然比起假扮成‘人类’的样子来体验他们的悲欢,我还是觉得在旁边看他们为了一点小事苦苦挣扎会更有趣一点。”【那个存在】自顾自地说着,语气带着与生俱来的冰冷与欢愉。【祂】是高维的存在,【祂】审视着这个世界,像是一个大人,在看着一件供小孩子玩乐的玩具。奈何不太理解【祂】为什么要那样说,就像她从来都不理解【自己】的本质是什么一样。没有人和她说过她究竟是什么,她也并不在乎,因为她从来都没有与其他的存在产生过什么交集。她只知道,自己【降临】了这个世界,于是便有了具体的形象和名字。混沌的一切终于有了定义,这是她在虚空中唯一能触碰到的真实,奈何,她是奈何,是那些人身边的奈何。于是他们与她之间有了羁绊,就像他们会为了她的事情齐聚在这里一样,他们的事也变得与她有关——“……他们是真的在痛苦啊。”奈何【注视】着【那个存在】。“人类原本就已经足够脆弱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轻易就能让他们觉得痛苦。可即使是这样,还是有很多人在为了让更多其他人不那么痛苦而努力,他们的力量渺小得可笑,相比之下,他们的愿望又宏大到可笑,他们不自量力,所以会收获更多的痛苦,可即使这样,他们也在努力往前走,哪怕只能前进一步,哪怕只能做到一点点,哪怕只能保护好一个人。”“我很喜欢这样的人类,所以我也希望可以让他们不要痛苦,哪怕只是不那么痛苦。”“外守一那个坏蛋让景光痛苦了那么久,可本来就是那个坏蛋做错了事情,凭什么到头来接受惩罚的是好人呢?这个世界不是有‘秩序’存在的吗?好吧,或许以人类的力量,想要抗衡宇宙的‘无序’来建立‘秩序’也未免太勉强了一点,不过没关系,他们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来做,他们建立不了的秩序我可以来建立。”“我可以让景光快乐起来,可以让那些人都快乐起来,我也可以让外守一那样的大坏蛋受到惩罚。我一定会这么做的,我会想出一些不会让这个世界受到波及的办法,然后惩罚那个让我的朋友难过的坏人。”“——你会阻止我吗?”“阻止?”【那个存在】听完之后却是低声笑了:“不,我干嘛要阻止你?既然你是这样想的,那么就一直这样做下去也无妨。”“遵从自己的心意,做出自己的选择。”“一个好的故事里,总要有一个足够有趣的主角才能撑得起台面。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控之中,那故事就太过无聊了。”“故事?”奈何的声音发沉。“有什么问题吗?”【那个存在】反问:“对于你来说,这或许是发生在眼前的现实,但对于我来说,这只是一个用来愉悦心情的故事。”“为了让故事发挥更好的效果,我不介意稍微在舞台上做一些手脚,在必要的时候推一些人一把。但如果故事自己就会发展下去,那么安安静静地当一个观众才是最后的选择。”“这就是你在背后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动作的理由?”奈何直视着【那个存在】:“我明白了,虽然你说不会‘阻止’我,但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有很大程度上是你这家伙导致的。”“所以你也是大坏蛋!”“你一定要这么想也无妨。”斗篷之下的雾气流动了一下,声音愈发愉悦:“说到底,我怎么样都不重要,对于你,或者对于这个世界而言都是如此。”奈何撇撇嘴,也不想和这个坏家伙继续纠缠下去。“我得醒过来了。”她说:“在那几个人类到来之前,我还想吓那个坏蛋人类一下。你可不许再捣乱了。”“好,我不捣乱,我还可以把你送回去。”【那个存在】回答:“毕竟我也很好奇,如果你突然醒过来的话,那家伙会是什么反应。”“你果然也是个坏家伙。”奈何斜了【祂】一眼。“我也很期待下次与你再见。”没有理会奈何的吐槽,【那个存在】说。“一定还会再见的。”*调整好了最后一颗炸/弹的定时装置之后,外守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样就算结束了。所有一切的痛苦都将在十分钟之后随着爆炸一并化为灰烬,而他也终于要从长达十五年的思念之苦中解脱。【祂】会满足他的一切愿望,【祂】会让他的女儿,让他所有被命运夺走的家人都回到他身边来。过去的十五年里,他从来都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轻松过,他甚至悠闲地哼起了小曲儿——那是在当年,他的女儿有里最喜欢的摇篮曲,多少个哭闹的夜晚,那个绵绵软软的小家伙都是伴着这样的曲调入睡的。外守一没什么音乐方面的天赋,哼起歌来多少有点五音不全,在空寂的环境之中,变调的摇篮曲不免显得有些诡异,不过他本身对此却是毫无自觉。——他总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怎么不是对的呢?有人诱拐了他的有里,所以他才想要去寻找,不管花耗多长时间,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如果他做的事情不是“正确”的话,那么【神】也不会给予他眷顾,也就不会答应他,说让他的愿望都实现了吧。【神】全知又全能,可以看穿过去与未来,可以生死人而肉白骨。【神】垂怜世人,所以可以听见人最卑微的祈愿,可以实现人心底里的愿望。只要他向【祂】进献自己的诚意,只要他向【祂】献上自己的肉/身与灵魂。“完成你想完成的,献上你能献上的。”“如果你的故事让我满意,我也不介意给你一点你想要的。”【祂】的确无所不能。借助【祂】的力量,外守一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所有妄图追踪他的警察的耳目。啊,那些家伙的行动多么精准又迅速啊,如果是寻常时候的话,他或许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吧。——但真是可惜啊,就算他们再怎么努力,也终究不过是凡人的努力,和【祂】的力量压根也无法相提并论。在绕开那些愚蠢人类的耳目之后,外守一觉得畅快极了,他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因为【祂】拥有那样的力量,而【祂】答应了要替他实现愿望。借着【祂】的力量,他可以轻易地绕开警察的耳目,他可以轻易带走一个无辜的少女,他可以轻易地得到诸伏景光的联系方式,然后将威胁的照片送到他的眼前。有了【祂】的力量,他简直无所不能。外守一得意地将视线扫过自己的猎物,想要在一切终结之前好好地欣赏自己的“杰作”。可不期然的,他望进了一对深邃又冰冷的海蓝色的眸子,圆而漆黑的瞳孔点在那一片如汪洋又如浩淼星空的苍蓝之中,静谧得像是要将一切都吞噬的黑洞。她罕见地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喜怒哀乐,也没有困惑或者迷茫,平静的,却又好像蕴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无端的汹涌。她注视着他,而在她的注视下,先前还在窃喜的外守一几乎在一瞬间凝固成了不会动的雕像。“我生气了。”她说。明明还是柔软的声音,却仿佛炸雷一样在耳边敲响。外守一感觉自己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在一瞬间炸裂,寒毛如同本能般地尽数竖起。那声音太过空灵缥缈,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那声音并非真实地在耳畔响起,而像是……直接敲击在了他的灵魂之上,让他没有一丁点的抵抗能力。“原本我觉得这是景光的事,景光会按照你们人类世界的规则解决,原本我不打算把你怎么样,就算你让景光那么难过,但如果由我来出手的话,事情就会变得难以收场。”“我没有资格替景光做决定,我只是一个观测者,我提醒自己很多次了,让自己别去在意你的事情,但是你这个又蠢又坏的家伙,非得把我也卷进来,非想要用我的事情来让景光更难过。”“现在这件事情就不止是景光的事情了,既然我已经被卷进来了,那么就意味着,我也有了处理你的资格对吧。”“怎么样,你做好了承受来自我的怒火的觉悟了吗?”“不可能……你是怎么……我明明……”外守一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活动着手腕站起来的少女。在将她绑缚起来的时候,他明明给她喂了剂量不小的安眠药,又用胶带和绳子把她的手脚都捆了起来,她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怎么……可能?!“你该不会觉得你的那些小伎俩对我也能奏效吧?真是的,所以说,你这个家伙愚蠢又自大,也不弄清楚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就贸贸然地出手,也不管对手是什么样的存在就什么都敢做。你以为我刚才失去意识是因为你那两片安眠药?你背后那个骗子是这么告诉你的?”“那家伙的话你也会信啊?那个以玩弄你们人类为乐趣的家伙随便给你开了一张空头支/票,你就开始急吼吼地向祂献媚,你这种人类也真是笨的可以了。”少女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让我来告诉你吧,让我把你这家伙心底里的侥幸和自欺欺人全部都抖落到明面上。”“你的妻子和母亲会死是因为你,因为你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手里的工作最重要,所以在女儿突然发烧的时候,你不耐烦在旁边花时间陪护,才一定要把在外面旅行的两个人急吼吼地叫回来,如果不是那样,她们根本就不会遇到车祸。是你害死了她们。”“你女儿会死是因为你,因为你没有时间去陪她进行定期的体检,因为你觉得那一大笔调养身体的费用根本不值得,所以她的身体天然就比别人弱,所以简单的病灶在她的身体里更容易发展成危机生命的大问题,你们甚至没来得及提早发现她的身体发出的预警,所以她才会被那一场区区盲肠炎夺去生命。”“这么多年,你自身的所谓痛苦都是你咎由自取,可你自己不反省,还要迁怒别人,破坏别人的幸福,到了现在这个程度,你还恬不知耻地觉得神会向你这样的混蛋伸出援手。你是觉得你们眼中全知全能的【神】都是盲目痴愚的吗?”“你自己难道不知道自己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欺欺人吗?你明明就知道,明明就知道这样做不对也没有意义,但你宁可装疯卖傻,也不肯面对真正的事实。”“听到那家伙的声音你是不是在窃喜,觉得自己这些年虚假的‘诚意’也能打动【神】,也能骗取【神】的眷顾?”“笨蛋,【神】才不会眷顾你。你所以为的眷顾,不过是魔鬼在拿你当做玩物取乐罢了。但即使是这样,你还是会因为看到希望而感受到虚无的欢愉,这样的欢愉你根本就不配拥有。”“我不会杀死你,不会让你直接毁灭,因为所有人都会死,死亡对于你这样的家伙来说根本算不上惩罚。对于人类来说,真正的惩罚是看不见未来的可能性,是只能永远被痛苦折磨到死。”“所以我要剥夺你活着的所能看到的所有可能性,我要告诉你,你这个混蛋永远都不会如愿以偿。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如你的意。”“你加诸在我朋友身上的,我会千百倍地还给你,我要你每天都会在梦里看着那些人是怎么被你害死的,我要你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她们憎恨你,她们嫌恶你,她们永远永远都不会再看你一眼。然后带着你的绝望,下地狱去吧。”脑海中的云雾骤然散开,一切都显得那么清明,那些过去的,他不想面对的真相摆在他的眼前,让他无处可逃。“啊啊啊啊啊啊……!!!”男人的喉咙里发出了困兽一般可怖的嘶嚎,他发疯了一样地扑向了站在房屋中间的少女,像是想要拧断她的脖子,像是想要将她彻底撕成碎片——“你胡说,你闭嘴!不可能,不可能!我的有里不可能讨厌我,不是我,不是我的错!!!”“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那个混蛋,我要让他,还有他的儿子付出代价,我要……”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与时钟指针转动的声音交织着,将那个“瞬间”一点点地推近。“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我的女儿会回来的,她很快就会回来了,你们这些混蛋,你们都不得好死!!!”“你们都会被我的炸弹炸成灰,去死!去死!去死!!!”少女轻轻扬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无邪的笑容:“没用的,你看,我的朋友来接我啦。”说话间,诸伏景光已经急急惶惶地出现在了门口。奔跑与焦急浸出的汗珠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剧烈的喘息和不住震颤的瞳孔都能让人感受到他此刻的情绪有多动荡。“——奈何?!”他惊呼:“你没事吧?!”“我没事哦。”奈何笑着回答:“那个坏蛋想要抓住我,不过他也不看看我是谁。哼哼,我可是很厉害哒!”“你等一下,我马上就会抓住他!”“抓住我?”癫狂之下的男人忽然平静了下来,他的目光扫过墙上的时钟,嗤笑了一声:“来不及了。”“一起下地狱吧。”他得意地笑着,发出了一声困兽的低吼。下一个瞬间,计时器的时钟,归零。一秒。两秒。预想中的爆炸并没有到来,世界格外安静,就好像一切都在某一刻静止了一般。不,不是好像,是时间的的确确就在这一刻陷入了静止,□□的碎片和掀起的起浪,墙上时钟的指针,惊魂未定的青年的动作与表情,还有争相往楼上跑的其他几个人的身形——所有的一切都停了下来,在这个静止的瞬间,能动的只剩下了他,还有那个巧笑倩兮的少女。“下地狱?我想你误会了什么,你该不会觉得,我会不知道你这个混蛋在房间里装了定时炸/弹吧?”“不过想要一点一点排查你把炸/弹装在了什么地方未免有点麻烦,现在好了,只要在爆炸开始的瞬间暂停时间,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所有炸弹的位置。”“我果然很聪明对不对?”一面说着,少女蹦蹦跳跳地在所有爆发点绕了一圈,所到之处,那些正在爆炸中的炸/弹不可思议地尽数化成了齑粉碎屑,散落在这静止的时间之中,连一丁点痕迹都没留下。“我说过的,你所有想要的事情全都不会成功,你所有的愿望都不会被兑现。”“把你拉进静止的时间里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一点,怎么样,你还想试试看吗?”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这一次,外守一甚至连一丁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恐惧。此时此刻,他的神经上只能反射出这一种感受。在如隔天堑的实力差距下,他的努力和挣扎简直弱小得可笑,他到底在与什么为敌啊!他到底在妄想什么啊!没有什么比亲身经历的绝望更让人绝望。就像亲眼看着她做出的恶毒的预言一一应验,他知道,那一定会应验。时间重新开始了流动,但外守一仿佛被永远留在了那一刻。在鬼冢班的几个实习生将他七手八脚地捆起来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抵抗。奈何没有再多看那个被她打击到再起不能的人类一眼,她欢天喜地地跑到了诸伏景光跟前,雀跃着冲他绽开了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已经没事啦,景光,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