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到天亮, 林奇打算再次尝试驾车离开此地,谁知出了门一看,却见那辆租来的军用越野吉普竟然像是被坦克一类沉重的东西碾压过一样,车顶整个塌了下来, 显然报废了。
和他一起出来的楚央也同样目瞪口呆。昨晚雷声那么大, 他们甚至都没有听到汽车被压扁的声音。
得是多么巨大的东西, 才能把一辆越野吉普压扁成这副模样?
楚央仔细查看地上的脚印, 猛一看像是鹿蹄, 零碎地散在雪地里,根本不成连续的足迹。他走向湖边,去寻找那鹿尸, 却发现它还在那里,身体都被埋住了,只有鹿角仍然不甘地指向天空。想必昨天晚上, 那只浑浊的死去的眼睛应该有看到究竟是什么东西将森林和汽车都摧毁成了那样。
他们四个人中,只有罗伯特是亲眼看到了那东西的。只是可惜从昨晚到现在, 那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警长却锁在沙发上,不论怎么问都不说话,像是傻了一样, 抱着膝盖前后摇晃。林奇说,对于一般的零级观测者来说, 只是看到那些神圣种族就很有可能令他们陷入疯狂。也只有像他们这些多元观测者才有足够的sanity去抵抗那种跳脱了正常范畴的视觉、听觉、嗅觉或触觉的刺激。
前提是sanity没有被圣痕吞噬的情况下。
楚央从雪里摸索着刨出鹿蹄, 仔细看看,又去比对地面上的蹄印。他发现那些脚印虽然看起来像, 但形状并不稳定,有时候太宽,有时候太窄,有时候大了整整一圈,有时候又小到宛如小鹿的蹄子一样。就像是拙劣的模仿者试着画出一个鹿蹄的形状,却怎么都画不对一样。楚央想到了阿多克,可是鹿的尸体还在,而且这种模仿的方式显然没有阿多克的精妙,倒是有些像是困惑的、带着小孩子般的好奇的临摹,完全没有试图真的去惟妙惟肖地模仿什么。
罗伯特和赛瓦提的车就是为了躲避一只突然出现在道路上的鹿才陷进雪堆里的。和这些蹄印的主人、摧毁森林和越野车的,会不会都是林奇提过的修格斯? ”它在试图困住我们。“林奇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楚央身后,神情中弥漫着不少烦躁之色,“这只修格斯应该已经在这儿沉睡了很久了,而且块头应该不小,甚至有能扭曲小范围内的空间的力量。可是它既然已经睡了这么久,怎么会突然醒过来?又为什么要困住我们?”
楚央垂下眼睛,心头一阵惶惑和内疚,呢喃道,“它很饿……它会不会是想吃了我们?”
“如果是这样,按照它的块头,应该可以轻而易举把我们的房屋压碎,为什么却只是困住我们?”
“或许是……好奇?“楚央伸手,将手掌贴在那略略扭曲的蹄印上,轻声说,”你说它已经在这儿睡了很久了,甚至可能在人猿出现以前就已经沉睡在这儿了,说明它从没能见过人类。它或许还在尝试搞清楚自己在哪里,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他知道我们身上有神圣种族的气息。或许他以为我们是可能的同伴……”
林奇有些讶然地看着楚央出神的双眼,缓缓蹲下身,看向那贴着蹄印的手,“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细节?”
“我能……感觉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楚央抬起头来,眼睛深处涌动着些许茫然和不安,“自从接受圣痕之后就可以了。”
林奇的眼睛向后蔓延,越过冰湖,看向远处森林中间众树倒塌,仿佛被巨大的怪物碾压而过一样,“或许……我们得想个办法让它再次睡过去,才能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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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罗伯特的断腿无法行动,且精神异常,嘴里一直嘟哝着“眼睛眼睛眼睛”这样的话,林奇便让赛瓦提留下来照顾他,而他自己和林奇便带上了一些方便携带的罐头食物、背上御寒的睡袋毛毯和小帐篷,再加上打火机、绳子、手电筒、瑞士军刀等生存工具,开始向着湖对面的森林进发。
他们的计划是找到修格斯的巢穴,搞清楚它到底有多大,然后再想办法另它沉睡。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和林木间跋涉,寻着大片树木倒塌的痕迹,往深山中走去。两侧陡直的山崖仿佛正在向着他们拥挤过来,原本令人目眩的美景,现在却多了不少险恶的味道。
走了半日,他们忽然听到山谷中回荡着一声长长的、人类的呼号。有些像是印第安人模仿猫头鹰叫声传递信号的啸声。林奇立马将瑞士军刀拿出来,啪地一声弹出刀片。虽然这样一枚小小的军刀如果对上真正野蛮凶残的想要向所有人复仇的原始印第安人部落,恐怕只能用来瘙痒,但林奇还是紧紧地攥着它,半挡在楚央前面。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他们寻着声音和树木倒塌的痕迹,渐渐来到了之前看到的被拦起来的那条据说有滑坡现象的道路上。楚央问,“要进去吗?”
林奇道,“来都来了,总不能这会儿空手回去。”说完,便翻过栏杆,继续往更深的森林中走去。
直到天色渐渐暗了,那些破坏的痕迹仍然在延伸。但是再继续找下去也不再安全了。两人只好找了一块林中空地,将积雪尽量清扫走,搭起帐篷,寻了一些干燥的树枝柴火来生火做饭。林奇去附近捡拾更多柴火的时候,楚央用勺子搅着火上咕噜咕噜冒泡的浓稠的豆子,却忽然再次听到了那种有人声痕迹的猫头鹰叫声。他猛然抬头,借着篝火的光亮看向黑漆漆地环嗣着他的森林。
突然,他看到那黑暗中依稀站着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