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白轻舒一口气,招手叫来服务生:“麻烦给这位先生一杯温开水。”
说完又看向他:“忘了你感冒,还是喝开水吧。”
等服务生去而复返,陶白看着他笑:“感冒药买了吗?”
“你请客就请我喝白开水?”许斐笑声低沉,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盒感冒药,拧了一颗出来丢嘴里,混合水咽了下去。
陶白看着他滚动的喉结,移开了目光,“你不是能待十天么,改天等你好了再请回来就是。”
两人的对话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熟稔。
吃完药,许斐眉心微蹙,陶白一直关注着他,见此,难以置信地拉高音量:“不会吧,你别告诉我你怕吃药?”
“不怕,”许斐修长的五指握着透明玻璃杯,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又抿了几口,“就是讨厌药味。”
陶白一脸惊奇,好似第一天认识他一般,在她心中许斐无所不能,就没有他害怕的人和事。
“那是我弟弟。”许斐突然说。
“嗯?”陶白有些没反应过来。
男人看着窗外,漂亮的桃花眼微弯,“微信头像,那个调皮的卷毛小鬼。”
陶白有些恍然,以前在学校很多人都说许斐冷漠,她却一直觉得少年温柔,时光如梭,他变得成熟了,眼中的温度也越发烫人。
那是他弟弟啊。
陶白有些可悲的发现,即便过了十年,她的心情依旧会被面对这个男人的一言一行所影响。
转念她又想,这也未尝不好,许斐带给她的从来不是绝望,而是指引着她,给予她无限勇气去冲破黑暗的光。
许斐就是那道光啊。
陶白低头浅笑,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
春日午后的阳光暖而不烈,悠扬的轻音乐蕴绕在咖啡店里,靠窗而坐的男人矜贵清俊,女人艳而不妖,对立而坐的两人几乎夺去了一室的光彩。
此次见面的主要目的还是细谈寿礼的事,许斐的想法很简单,想要一个以寿星抱桃为主题的作品,寓意吉祥,唯一的要求是把寿星雕刻成外婆的模样。
这个想法其实还是郁老太本人所想。老太太觉得寿星是她,那干嘛要雕成别人的样子啦,人家就是老寿星,就要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寿礼。
“这个不难。”贺寿主题的作品陶白以前也做过,这对她来说没有太大难度,而许斐的要求就是用最好的原材料,时间和金钱都不是问题。他外婆的八十大寿在年底,时间很充裕。
陶白心里已经有了几个图样:“我回去绘几张稿,到时候发给你你选一个。”
陶白虽然没念大学,但该学的东西她一样没落下,她的绘画也是跟陈笃清学的,从她手里出来的作品在业内几乎人人称赞,换做别人她只会给对方一个草稿,而且还是不改的,要做就做不做拉到,她有这个底气和实力拒绝任何人,但对方是许斐,陶白只想让他满意。
许斐点开她的微信,把郁老太的照片选了几张发给她,发完后,他道:“你把你账号发给我。”
陶白毫不在意地摇头,点开郁老太的照片,放大了细看:“不慌,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许斐没忍住轻笑了声。
陶白抬头看了他一眼,男人的半个身体沐浴在阳光下,五官深邃,气质卓然,有些微哑的笑声简直性感得要死。
……真要命。
郁老太面相慈和,五官大气,虽已年老,却不难看出年轻时的风采。陶白精挑细选,最后选了一张笑得最自然的递给许斐看:“就以这张为参照,你看如何?”
许斐探身凑近,清冽的冷香顿时扑面而来,这股熟悉的独属于许斐的味道,中间横跨着十年的时间,陶白喉咙一涩,竟忍不住想哭。
“嗯,这张好。”许斐声音哑,他端过桌上的白开水润了润喉咙。
陶白带了素描本和铅笔,许斐去外面接电话的间隙她在本子上用寥寥几笔绘了两张稿,许斐打完电话回来,她把本子盖上,起身:“过两天我把稿子发给你,到时候你选好告诉我一声就行……期间你要是有什么想法,随时都可以跟我说,我这边可以改,很简单的。”
说完,她看着他,轻轻摆手:“那,再见了。”
许斐失笑,他还什么都没说,她就把话说完了,“中途改稿你真的不会在暗地里骂我?”
“放心我真的不会在暗地里骂你,”陶白那双漂亮的眼微弯,“我当面骂你。”
许斐被她逗笑:“我这边确实有点事要先走了,账我已经结了,你开车来的还是?”
陶白摇头:“我家就在附近,你有事就先忙,不用管我。”
许斐也未多说什么,点点头便走了。
陶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咖啡店门口,她僵硬的脊背忽地一松,瘫靠在椅背上,面上的笑渐渐隐去,有些恍然地看着窗外。
男人身高腿长,不过转瞬便消失在街角。
她的目光落在前方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上,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却是高一那年,天空下着绵绵细雨,少年骑着单车冲破黑暗,向着乌云中露出一丝曙光的前方而去的背影。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