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气氛有些凝滞。
这个回答显然不在许斐的预料当中,他垂下捏鼻梁的手,看向男孩儿。男孩儿面容白净,长得十分出色,性格……虽然喜欢说脏话,看起来却并不坏。
还守了两个小时的就为了还钱。
“既然遇上了你姐,你现在也有家人了。”许斐很少安慰人,这对他来说有些困难,“既然有了姐姐有了父母,现在他们还找你麻烦你就应……”
陶墨啊了一声,忙打断他:“不是哥,什么父母,哪来什么父母,我姐也是个孤儿来着,我俩都没父母。”
说着他看了眼酒吧方向,啧了声:“我哪儿敢告诉她啊,我真怕她带人去把人家里给砸了,再说我可是男人,我扛得住。”
不过就是一群小瘪三,小意思。
许斐有些无言。
“好了好了,”陶墨拉开车门,指指上面的钱,“上次的事就谢谢哥了,既然你没有福气那我也不强求了,毕竟想追我姐的人都排到了八千公里外,不差人!”可说归说,他悄么声儿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条扔到驾驶座,并一脸沉痛地说,“虽然咱不差人追,不过弟弟我实在太看好你了,真的不忍心因为你的没眼光就这么错过我家大仙女,这是我姐的微信,微信头像就是我姐,绝对纯天然没p过,连滤镜都没开。”
陶墨扒拉着车门逼叨叨半天,眼尖地发现后座的男人眉心突突直跳,抓紧时间补充:“我姐长得天下第一好看还有超级牛逼的厨艺还有牛上天的手艺,你知道是什么手艺吗我跟你说你加她微信就知道了她会在朋友圈分享她的作品……砰。”
许斐探身过来把车门关上。
陶墨跳到一旁,朝着紧闭的车窗挥了挥手,“哥,记得加微信啊,不加后悔死你。”
十几分钟后代驾姗姗来迟。
黑色的卡宴驶出停车场,许斐摇下车窗,侧首望向急退的夜景。他修长的指尖捏着那张白色的纸条,目光定定地望着半空的圆月,忽地,他的手缓慢抬起,指尖一松,夜风随即一卷,白色的纸条在半空飘扬了十几秒,随后落在大马路上,被驶过的大卡车卷入车轮之下。
车窗缓缓上升,映出男人那张忽明忽暗的憩颜。
代驾师傅从车内后视镜看了眼后座那个清隽贵气的年轻男人,不知为何从他身上看出了一股深深的孤寂。
许斐回到酒店,去浴室淋浴间冲了个澡,刚躺下,一旁的手机就响了,有人给他弹视频。
他直接点了接通。视屏画面晃动了两下,一个卷卷的小黄毛脑袋抵在镜头里,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哥哥,你睡觉了吗?”
“bruce,你得把脸对准镜头,你只给你哥哥看你的小卷毛吗,还有你的脑袋像一坨不明物你知道吗。”查理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他如今的中文已经学得有模有样,能口齿清晰说出三皇五帝了。
布鲁斯遗传了查理的发色和蓝眼睛,五官不像郁娟,反而有些像许斐,小孩儿今年才五岁,超级喜欢自己的哥哥,哥哥是他心目中的超级英雄,连查理都要往后排。
镜头晃动了一下,一张漂亮的混血小脸出现在屏幕里,小家伙的蓝眼睛睁得大大的,对睡觉的问题非常执着:“哥哥,你睡觉了吗?”
“还没有。”许斐看着镜头里的小鬼,面色柔和,“bruce,你今天有好好吃饭吗?”
“当然。”bruce手里正拿着他这段时间最喜欢的美国队长盾牌,“我早上吃了两个三明治和一杯牛奶,我很快就要长得跟哥哥一样高了。”
许斐轻笑:“嗯,那真是太棒了,bruce很快就要和哥哥一样高了。”
bruce还小,极其缺乏专注力,只说了几句话就跑去玩儿了,查理接过手机,挤眉弄眼道:“婓,你的初恋找到了吗?”
许斐挑眉:“查理,谁告诉你我回国找初恋了?我只是回来准备外婆的生日礼物和参加朋友的婚礼。”
查理“切”了一声,言语与他商业帝国大总裁的身份相去甚远:“我们可是没有秘密的父子,婓,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加油,我和你妈妈都在为你祈祷,我相信你的那个她就在一个离你很近的地方等着你。”
许斐轻笑:“谢谢。”
“啊,好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挂了视屏,许斐也没了睡意,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关丘辉煌的夜景。
岁月漫长,他从未放弃等待,也没有停止寻找。
十年,十个春夏秋冬,她如今在哪里,经历了什么,是否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还是已经结婚,生子,他无从得知。无望的喜欢是一件很消磨人生的事,看起来很蠢,他也从未想到自己竟是这么蠢的一个人。
但人活着,不就是活一个心甘情愿吗。
我心甘情愿喜欢你,心甘情愿等一个如今不知在何方,身边是否已经有了别人的你。不过,就是一个心甘情愿。
猩红的火星忽明忽暗,男人英俊深邃的五官笼罩在烟雾缭绕间,如梦似幻。
许斐很少抽烟,读书时也只在郁娟和许新立闹离婚时抽过一段时间,往后许多年,也只有在想得心脏隐隐作痛时才会抽一根。
在国外时空闲时间有限,留给他想念的时间也被无限压缩,尚且能挨。可一旦回国,时间变得充裕,想念得以释放,思念的情绪便排山倒海袭来,几乎把他淹没。
陶墨在酒吧外面蹲了没一会儿就看见他姐出来了,而且看起来脸色还不大好,他一下窜了上去,“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走,我们去医院。”
陶白摇摇头,她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怎么又来等了,不嫌累啊?”
陶墨伸手在她额头上量了量温度,满脸不高兴:“我乐意来,你管我。”
“狗脾气。”陶白笑了声,像小时候一样牵着他,陶墨别扭地甩了两下,也就高高兴兴地任她牵着,“真的不去医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