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斐。
这个名字无异于像一颗炸弹投入深潭之中,水底已经掀起一股能毁灭一切的旋涡,可水面却只荡起浅浅波纹。
陶白抬在半空的脚一点一点,缓慢地,落在了地上。
被酒瓶碎片不小心割出一道伤口的脚背忽地冒出一滴血珠,顺着脚面滑落,浸入高跟鞋中。
“哈哈,好久不见啊,什么时候回国的?”
“前两天。”男人的声音磁性悦耳,让人心尖都跟着发颤。
“走,老周在包厢等着了,我跟你说他……”
说话声渐行渐远,最后彻底泯灭与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
陶白扶住旁边的透明玻璃墙,慢慢地蹲了下去。
有工作人员端着酒路过,见她蹲在地上,连忙小跑过来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陶白脑袋埋在双膝,声音沙哑:“别管我。”
许斐跟着戚宣一起进了包厢,偌大的包厢里只坐着一个男人。
周竟一见他就迎了上来,手里拎着酒瓶,摇摇晃晃,明显已经喝了不少:“老许,老许啊!老许我要结婚了!”
许斐笑道:“恭喜。”
“老戚,老许,还有我,咱们仨,嗝,没、没想到最先结婚的是我,真的我做梦都没想过这么早结婚,可我就遇上我媳妇了,我媳妇是真的好啊,老许你替兄弟开、开心么……”周竟已经有点喝上了头,说话语无伦次,拎着酒瓶咕噜噜灌了两口,一抹嘴,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老子要结婚了!!”
戚宣拎过桌上的酒瓶,递了一瓶给许斐,他真怕周竟站着站着摔了,伸手把他推到沙发坐下,“我说你这告别单身的趴未免太寒碜人了,就我们三个。”
“三个怎么了!”周竟的大舌头都快捋不清,“我最好的兄弟就你们俩,我就想和你们说说心里话……”
周竟和戚宣是许斐在国外念大学时玩得最好,最投缘的朋友。周竟当年就是个花花公子,突然打电话通知他要结婚了,说实话还挺吃惊。
许斐和他们碰了碰杯。
周竟直接抱着红酒牛饮:“你们不知道,我以前想都没想过结婚,天啊,结婚简直太可怕了吧,要跟另外一个人过一辈子,不会看腻歪吗,我想想都受不了。可就他妈猝不及防遇上了,就这么遇上了,我现在就怕我媳妇嫌我腻歪不想跟我过一辈子,什么怕结婚,屁!我就要娶我媳妇!”
许斐和戚宣都在旁边听他说,偶尔碰个杯,今天这趴主要就是这个即将告别单身踏入婚姻的男人的主场。
周竟先例行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年少轻狂,然后再把他和他媳妇从相遇到相知到相爱扒拉出来溜一下面前两条单身狗,然后再表示周大少其实对婚姻还是有点害怕,有点怂,结婚不是单纯的就是摆两桌酒请亲朋好友们吃一顿,而是代表了责任,担当,他怕自己给不了他媳妇想要的婚姻生活。
等他扒拉差不多了,戚宣和许斐才和他碰了碰杯,戚宣说:“怕什么,使劲儿宠就对了,宠得她离不开你,宠得让她知道全世界只有你一个周竟对她最好。”
周竟打了个酒嗝,拍着戚宣肩膀直乐:“对!使劲儿宠,拿命宠,拿一辈子去宠。”
戚宣跟他碰了碰杯,也笑:“知道你高兴,兄弟多的就不说了,总之恭喜你,祝你和弟妹早生贵子。”
“滚你的,”周竟笑骂,“什么弟妹,叫嫂子。”
三人又聊了聊离开学校后的一些事,多半是周竟和戚宣在说,许斐只偶尔附和几句。
过了一会儿,周竟看向对面那个气质非凡的男人,突然话音一转:“老许,你还在等你那个初恋啊?”
他和戚宣都知道许斐在高中时有一个很喜欢的姑娘,还是他在大学被人追烦了说出来的,这么多年也一直没见他谈过恋爱,一直孤身一人。
具体的许斐也没说过,但他们都默认了老许心里有人。
尼玛长得又帅又有钱家庭背景深厚自身实力又牛逼,喜欢他的女人什么国家什么肤色的都有,而人家守着一个初恋硬是单身了快二十八年,周竟和戚宣都不知道是佩服他还是该佩服那个不知名的姑娘。
灯光把许斐深邃的五官照得柔和了两分,他垂着头,晃动着酒杯,半响后,点头轻笑:“嗯,等着呢。”
喜欢是一件很奇怪也没有道理的事,当岁月也没有磨灭掉它,那时间无非就是一个数字,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喜欢还是喜欢,有什么办法呢。
有些人的爱如野火疯狂燃烧,虽然炙烈,却也短暂。而有的人的爱就像一股涓涓细流,看似寡淡,却深远绵长,永无止境。
他这一生从未执着过任何事,唯独喜欢。
这样的感情实在难得,周竟和戚宣哑了半天声儿,最后和他碰了碰杯。
许斐淡笑,晃了晃手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周竟哈哈大笑了两声,强行转移话题,用胳膊肘怼戚宣,开始关心起另外一个兄弟的感情生活:“老戚你呢?”
戚宣可不是许斐,他可没什么初恋要等,反而非常享受恋爱。他眯了眯眼,摩挲着下巴:“刚刚倒是遇见了一个非常让人心动的女人,就是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男朋友。”
周竟拉长音调“哦”了声,胳膊肘继续撞他:“待会儿去要个电话啊,戚大少一出手,还有什么女人是你追不到的。”
“哈哈,滚。”
酒过三巡,许斐已经微微有了些醉意,他靠在一旁,拿出手机,点开qq。
当年时常2/3的列表如今已是1/3。
从夏生口中得知久不上线qq会被收回,他连续十年往那个号上充值会员,如今那个号的等级比他的号还要高了。
可即便亮着,他仍旧等不来对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