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冰州了。这女人真是有够自私,也没想想,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地他乡,星涟怎样习惯不一样的风土人情,从容面对继父和便宜弟弟。到时候他们必然还要为她安排一门亲事,光是想想他就觉得不能忍受了。这时候才想来弥补星涟缺失的母爱,也没问过他答不答应。他突然想着要不要将展衡调到更远的地方,让他们更难回虞京,安安分分在外地过自己的日子,别动星涟的主意。“我当然不会去了”星涟鼓着腮帮子明志,“我现在过得好好的,跟他们走了,谁知道母亲会不会又像以前一样冷淡我我傻啊再说了,我还要留在这等哥哥回来,还有”说到这里她看他一眼,低下头咬咬嘴唇,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这千言万语尽在不语中的小女儿姿态,令桓肆浑身都舒坦了,只要能在她心里有一席之地,迟早她整颗心都会属于他。“那好,朕明天就下旨让展衡赶快回属地去,让她别再烦你了。”这时候他的身份又变成了帝王。“这样好吗”星涟瞪圆了眼望着他。“朕说可以就可以。”虽说展衡休的是长假,可谁让他是皇上,整个大新都是他的,偶尔滥用职权一回,又是督促地方官员回去理事,谁活腻了敢说三道四星涟点点头,又想起一件事:“三表哥,前几天我让夏蝉回宫给你说的事怎么样了那天我在街上好像看到月河了,不过只是身影很像,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你应该没看错。”桓肆道,“我派人去那边搜过了,找到了一些角戎人落脚的痕迹,不过他们很贼,已经提前跑掉了。”看来他们上次没把楚月河mǔ_zǐ 带走不甘心,这次又来了,大概就是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接上头的。“那怎么办还能抓到吗”“没事,现在全城戒备森严,他们应该还没出得了城,迟早会暴露的,你就不用担心了。”他神色平静,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于他来说现在楚月河已经没有什么价值,搜捕他们,不过是因为大新受到了挑衅。“嗯。”见他如此淡定她便也不多问了。桓肆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两人突然就沉默了起来,不过气氛并不尴尬,而是互相凝视间流露着脉脉温情。“星涟,你表姐已经成亲了,你现在要不要随朕回宫去”桓肆打破沉默。星涟嘟嘟嘴:“我好不容易出宫,你就让我多玩两天呗。”他也不想勉强她,便说:“好吧,不过别在外面留太久,我会担心的。还有,记得不管去哪儿都要把夏蝉带在身边,别去人员复杂的地方”一国之君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唠叨叨叮嘱她一大堆,星涟不停点着头,腹诽道,这么多话,不如你来做我爹吧。两人分开后,星涟和夏蝉回到御史府,来宾已散的差不多了,不过晚上还有一场饭局,他们还要回来。星涟去新房中看了荔萝,有几个小姐妹也在那里,大家笑闹一阵便留新娘子在那休息。出来后星涟与夏蝉到御史府家的花园里散步,这时候已经接近秋天了,他们府里种了很多桂花,此时正花香四溢,还有其他没走的客人也在赏花。星涟走到池塘边,弯腰看着里面成群的锦鲤,忽然来了兴致,找主人家讨了些鱼食来喂鱼。夏蝉抱臂倚在不远处的假山上,不经意地观察着四方动静,星涟叫她一起去喂鱼,她拒绝了。夏蝉出身武林,受命来保护她,经常觉得这个主子像个小孩子,也不知道皇上看中她什么,就是因为漂亮吗不过食君之禄,她对星涟也一直尽心尽责地保护着,已经在星涟不知道的时候处理了好几个垂涎她美貌的小毛贼。见星涟越来越靠近水,夏蝉忍不住提醒道:“姑娘,小心点别掉下去了啊,这天气容易着凉。”“我知道”她回头笑盈盈地回答,同时向后退了半步。这笑容让夏蝉心里一软,仿佛吃了蜜,只好感叹连自己也抵挡不住她这程度的可爱,更别说男人了。过了不久,郗芳华也一个人出现在花园,看见星涟,往她这边走过来。“母亲怎么来了”星涟逗着五颜六色的鱼群左右移动,正开心着,见郗芳华来到身边,笑容收起了一些,维持着对母亲基本的礼仪。虽然女儿总是对自己笑着,郗芳华却觉得她的笑容永远到不了眼底,只是对一个认识的人的礼貌,带着拒绝和疏离,不禁难过。“母亲有话跟你说。”郗芳华看了看夏蝉,对她道,“你先走远一点吧。”夏蝉动也不动,郗芳华指挥不动一个仆人,脸色有些难堪,星涟向她点点头,示意自己没关系,夏蝉才走远了些。不过郗芳华不知道她耳力过人,走出十丈外还是听得见她们说什么。旁边没别人了,星涟道:“母亲想说什么便说吧。”听不听就是她自己的事了。郗芳华踌躇半天,才抬眼看着她,问道:“你现在在皇上身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你不愿意跟我去冰州,就是因为想这样没名没分地留在皇上身边吗”第69章“就算他是天下之主, 不给你名分, 你也不如人家的一个妾。连楚月河都能做腾王的正妃,你怎么可以输给她”郗芳华说这话的语气和脸色, 仿佛在责备星涟是一个不知自爱的姑娘。星涟一开始没懂,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任谁也受不了这种来自亲人的侮辱, 就算她是好意或者无心, 也比外人的诋毁更伤人。“没名没分母亲是不是觉得我给你丢人了”星涟直视着郗芳华,质问她, “当初哥哥把我托给皇上照顾的时候,母亲在哪里呢有没有想过你的女儿有一天可能会被人指指点点”可现在还没有谁说她闲话呢, 她的亲娘就先指责起她来了。郗芳华被星涟说得脸色一白, 那时候她已经嫁到冰州去了, 很长一段时间根本就不知道从渊把她从将军府接走, 也没主动向父母询问过她的情况。当时星涟已经成那样了,人人都以为她这辈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能被家人养到寿终正寝就行了。至于星涟怎么会被桓肆纳为侧妃,后来又入宫成了“辰妃”,她就更不知道了。当时先帝觉得儿子娶这么个傻姑娘有辱天家脸面, 后来勉强答应, 藏着掖着还来不及,怎会大张旗鼓让外人知道这消息这次回到娘家,听她母亲襄灵太主说了,她才知道这两年星涟一直是由皇上照顾着的。可星涟一个好人家的姑娘, 皇上又没正式给她名分,她便不由自主担心起星涟的未来。“从前种种,确实是母亲做得不对,可今后我会补偿你。你别这么冲,母亲也是关心你,绝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星涟语气犀利,她反而转柔和,避免再激化两人之间的矛盾。知道星涟自小脾气就不柔顺,又对自己有心结,郗芳华这时候也没有立场责怪她态度不好。毕竟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从渊星涟两兄妹如今与父母不亲,都是她和楚文轩自己造下的孽,但她仍想让儿女原谅自己从前的失职。“可你的关心对我来说是多余的。”星涟嘴角挑起一个讥讽的弧度,漠然道,“亲人,我有哥哥就够了,只有他是真正关心我的。”郗芳华摇着头道:“我不奢求你能完全原谅我,只希望你能听我的劝告,如果你和皇上还没有关系,最好想法子跟他分开。皇家的感情是最靠不住的,就算他现在喜欢你,将来你也难免会因为年老色衰被冷落。”星涟转过头,不想接话,就算郗芳华说的真有道理,她这会儿正陷入初恋的甜蜜,哪里听得进再说,她觉得桓肆根本不是那种花心好色的人,否则他的后宫也不会只是个摆设了。“还有,如果你成了他的妃子,就要和后宫无数人争宠,你能保证他一直宠爱你吗”这才是郗芳华最担心的,她觉得丈夫的爱对于一个妻子来说就是一切,当初就是因为楚文轩对她无爱,才导致了她半生的悲剧,所以不想再让星涟走上她的老路。“母亲还是多担心自己吧,看好展叔叔,免得他再像父亲那样伤你的心。至于皇上,我比你了解他,他对我很好,也不是你说的那种人。”郗芳华嘴唇动了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却找不出话来反驳。“母亲,我现在还敬着你,是因为你对我和哥哥有生育之恩,可你扪心自问,你配不配做我们的娘既然你现在有夫有子,幸福美满,就好好做你的贤妻良母,别再重蹈覆辙了。你真的不需要对我心怀愧疚了,以后好好对待展叔叔和念儿吧,他们才是完全属于你的。”星涟笑着对她道,说出来的话字字诛心,就是要这样才能让郗芳华对自己死心,因为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把以前的当没发生过,和她演绎母女情深。“我还有事,先走了,母亲请自便吧。”星涟不待她说话,便微微一欠身,叫了夏蝉转身离去。郗芳华愣愣地目送她远去,星涟说的那些绝情的话在她耳边回响,不知不觉便泪流满面,或许她真的失去这个女儿了。展衡四处寻妻,找到花园时见她正坐在池塘边的石头凳子上发呆,眼眶通红。“娘子,你怎么了”他拍拍她肩膀,担忧地看着她。郗芳华投进他怀里,又开始哭起来:“夫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星涟不肯原谅我,我该怎么办啊”“星涟和从渊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不过他们俩始终是你生的,骨子里的血脉怎么割得断”展衡拍着她的背安慰,“等他们成熟了,自然会懂得你那时候的苦楚的。”展衡也是二婚,他的第一个妻子性格凶悍,他实在受不了,舍了一半家财与其和离。后来经人牵线娶了郗芳华,她知书达理又美貌多才,和头一个妻子对比太强烈。虽然郗芳华刚嫁过去时清冷了一些,但他对她很爱重,两人感情渐渐变好。再后来知道她的前夫宠爱妾室冷待她,就对她更为怜惜了。“别哭了,咱们在人家里作客呢,让主人家看见了像什么话现在最需要你的是念儿,你可别因为心系姐姐就厚此薄彼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只因这些日子郗芳华老是星涟这星涟那,有些忽略了儿子,他心里难免有些疙瘩。郗芳华止住泪,点了点头,由他扶着去小儿子那找些安慰。下午展衡就接到了一份来自皇上的亲笔手谕,勒令他最晚后天就要动身回冰州,否则按渎职处置。夫妻二人惊讶于皇上竟然下这种旨,不过往深里想就是他不想他们说动星涟,把她带走。奈何他是皇上,哪怕是任性之下的决定,他们也不能反抗,只好收拾行装准备后天启程回家。这边星涟和夏蝉出了御史府,又游荡到街上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夏蝉很注意地不让她往人群密集容易走散的地方去,同时走在她身边隔开她和其他人。路人虽惊叹星涟的美貌,但慑于她身边女护卫浑身散发的压迫感,也没人敢故意靠近她,更别说调戏她了。“夏蝉,你表情别那么凶啊,把人家小孩子都吓到了。”星涟刚才买了两个十分精致的糖人儿,摊主的小孙子一个劲儿盯着她看,夏蝉狠狠瞪着人家,那小孩儿看着都快吓哭了。夏蝉面无表情道:“姑娘,我不吓别人,就该你被别人吓了。”“你呀,总是这么严肃,不过我知道你的心是好的。”星涟把一个糖人放到夏蝉手里,笑道,“你长得也好看,要多笑笑才好啊”夏蝉眼睛微睁,她长这么大,有人夸她武功好,有人说她粗鲁得像男人,就是没人说过她好看。夏蝉成天穿着灰扑扑的劲装,从不打扮自己,这小姑娘还是第一个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星涟要是男人,她就嫁了。偏偏她是女的,还是皇上的心头好,她再出格也是不敢跟皇帝抢人的。想到这里,夏蝉嘎嘣一声咬掉了糖人的脑袋。星涟在街上又玩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人少了没意思,夏蝉话少,完全不像和荔萝她们在一起热闹有劲。再有就是前面几天有人陪着不觉得如何,今天见过桓肆,再一分开,她就突然特别想念他。“要不然,一会儿逛完街回去跟外祖父外祖母道个别,我们今天就回宫吧”她征求似地看向夏蝉。对方撇撇嘴角,她都决定了还问什么星涟买了很多宫里没有的小玩意儿,零零碎碎加起来一大堆,准备拿回去分给要好的人们。走得脚酸了,她们找到一块人很少的空地,可以坐下来歇歇脚。这里一面通向街道,一面是墙壁,一面通向民居密集的区域,还有一面临着河。星涟和夏蝉坐在河边的石墩上,喝着酸梅汁解渴,不一会儿,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朝她们这边跑过来。“姐姐姐姐,我的风筝挂到树上了,你们可不可以帮我拿下来就在那棵树上。”她说着反手一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小女孩生得很可爱,说话奶声奶气的,这种要求应该没人能拒绝。她们顺着看过去,见树梢上果真颤巍巍吊着一只纸风筝,离地并不太高。“这个季节你玩啥风筝啊”不过也没人规定这时候不能玩风筝,星涟跟夏蝉还是走过去帮忙。“我们去找根长一点的竹竿吧”星涟提议。夏蝉摇头:“不必,这点高度哪需要工具”她走到树干下,手在树上一撑,轻轻松松地飞身而上,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