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宁苏意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三场会议连轴开,中间几乎没有给人留喘息的时间。好在是同一间会议室,不用像大学时上课那样,从这间教室辗转到那间教室,有时还要跨教学楼。赶在五点半之前,终于忙完了所有,会议记录是来不及看了,宁苏意交代梁穗一声,自己先回了办公室,到休息室里换上一条薄荷绿连衣裙。井迟上次送她的。脚上中规中矩的黑色高跟鞋换下来,穿上另一双亮眼的jiychoo银色渐变高跟鞋。手机响了一声,提醒她井迟已经到了楼下,她抓紧时间补了个妆,拎起桌上的包,从容地下楼。黑色的奔驰大g停在公司门口,见着宁苏意的身影出来,井迟就推开车门下来,给他的公主开门,十足的绅士。他穿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衣,皮肤白净,五官优越,站在下班时期人来人往的大门处,惹眼得很。宁苏意赶紧上了副驾驶,动作太急,鞋跟绊了下,差点摔倒。井迟手速极快地扶稳了她的手臂,调笑一声:“慢点儿啊姐姐,我打电话跟奶奶说过,晚点开饭,咱不用着急。”宁苏意坐稳以后,瞪了他一眼,顺便吐槽一句:“这车对女孩子不友好,底盘太高,上车好费劲,有种古代坐马车的感觉,很需要在车门旁安置一个脚凳。”井迟笑得不行:“再不好也是姐姐你送的呢。”宁苏意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够了。”井迟说不着急就真不着急,开车都不算快的,四平八稳地行驶到雍翠乐府。没等宁苏意下车,他就先一步下去,绕到副驾驶座那边,给她开门。宁苏意解开安全带,一只脚伸出车外,下一秒,井迟就倾身搂住她后腰,将她从座椅上抱了下来。“喂!”宁苏意惊了,这是在别墅的院子里,偏厅的落地窗正对着前院,他也不怕被人看到!井迟歪头朝她一笑:“不是你说底盘太高,不方便的?不想让我抱的话,下回让你踩我膝盖下车。”宁苏意想说,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她偷偷往偏厅的方向瞥了一眼,井迟捕捉到她的动作,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偏厅里有人影晃动,倒是没注意院子里的动静。井迟低声说:“你放心好啦,就算被他们看到,也不会有人怀疑的,顶多称赞一句酥酥和小迟这俩孩子感情真好。”宁苏意被逗得绷不住,扑哧一笑。井迟握住她的手腕,带她进屋。一屋子都是自家人,宁苏意都熟稔得很,一一打了招呼。上个月老太太寿辰,是邰淑英出席的寿宴,送上了寿礼,今儿宁苏意单独给老太太准备了份礼物,哄得她心花怒放。晚宴准备得丰盛,偌大的红漆圆桌摆了一圈菜肴,冒着腾腾热气,可见今日的主厨费了心思。大家一起举杯,祝愿老太太长命百岁。老太太笑得满面红光,嘴上还要嗔怪:“什么长命百岁哦,只要你们个个都幸福美满,过好自己的日子,我就称心遂意了。”井羡撑着腮,柔柔地笑着,脑袋歪靠在丈夫肩膀上,视线却瞟向对面的井迟,对井老太太说:“除了小迟,我们哪一个不幸福美满?您呀,该多多念叨他才是。”井迟抬眸,目光锁定声源处,瞧见三姐姐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热闹不嫌事大,说的就是他这位三姐。井羡眨眨眼,没看到他的眼神警告似的,继续问老太太:“我记得过年那会儿,奶奶您不是给他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叫什么来着?好像是秦笑嫆。”“对,是她。”葛佩如接话,“不算正经的相亲,就趁着拜年让他俩打个照面,只见了那一面,后来就没动静了。”井羡:“小迟不喜欢人家?”葛佩如看了眼井迟,笑说:“那姑娘对小迟的印象不错,可你弟弟他不待见人家。我后来听你奶奶说,小迟亲口向她承认,自己有心上人了,让家里别再给他安排相亲,这件事就不了了之。这孩子,早不说,我见了秦太太怪尴尬的。”宁苏意就坐在井迟边上,闻言,心脏不受控制地乱跳,即是紧张也是心虚。井施华插了句嘴:“就是啊,他也不早说,害我搜罗了那么多适龄的姑娘,费了好大的心思,结果白费了。”井羡若有所思地看着坐在一起的井迟和宁苏意,她弟弟的心上人不就在眼前?难道其他人都不知道?只她自己和二姐知晓?她来了兴趣,明知故问:“小迟钟意的是哪家姑娘?”井老太太:“他不说,这谁知道呢?”井羡挑了挑眉,把目光投向正主,哄骗的语气:“小迟,你说说呗,说出来姐姐们替你想办法。”井迟闭口不提,转了转餐桌上的玻璃圆盘,夹了一块粉蒸肉,放在宁苏意面前的白瓷小碗里,说:“这个凉了不好吃,你尝尝。”井羡眼睛一亮,视线转移,定在宁苏意身上:“我怎么把酥酥给忘记了。”宁苏意听到她提自己的名字,以为她猜到了,手顿了一下,刚夹起来的一块粉蒸肉掉进了碗里:“我……怎么了?”“你跟小迟的关系最好,你肯定知道内情吧?”井羡抓起放在桌边的手机,晃了晃,“你要是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说,回头偷偷给我发微信,我好奇心满足不了会死的。”宁苏意讪笑一声,顿了顿,又讪笑一声。“我也不清楚呢。”“什么?你都不知道?这臭小子未免瞒太紧!”井羡隔空指了指井迟,“你最好瞒得再紧一点,别让我知道,不然我……”井迟不惧不怕,迎上她的挑衅:“不然你怎么样?”一向在商场上威严稳重的二姐井韵荞,拍了拍井羡的手臂,给她使了个眼色:“你消停点儿,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追个人轰动全校。”井韵荞简直头疼,井羡明知道井迟对宁苏意有意,捣的什么乱,以为三两句激将法就能刺激井迟当场表白?他要真这么容易受刺激,哪至于暗恋多年无果。这件事,说到底在于宁苏意的选择,谁都不能替她拿主意。按道理讲,井迟是她们的亲弟弟,合该帮他一把,可宁苏意也算井家半个家人,逼迫人家算怎么回事?井羡糊涂人。井羡经二姐提醒,恍然醒悟过来,暗道自己开玩笑太过,连忙换了个话题,聊起工作生活上的事。大人们聊得热火朝天,几个小孩也叽叽喳喳说笑不断,趁没人注意,井迟腾出一只手,在桌底下捏了捏宁苏意的腰。她一点防备没有,被他吓了一跳,猛地扭头睨他一眼。他的手贴在她腰间没放开,不得已,宁苏意手缩到桌下,推了推他的手臂。井迟正好逮住机会,握住她的手。宁苏意觉得好羞耻,周围都是家人,跟偷情似的,太要命了。她蜷缩手指,指甲掐井迟的掌心,想要让他松开,却被他一再收紧手指。宁苏意多淡定的一个人,被他调戏得红了脸。好在井迟懂得见好就收,眼见她处在失控的边缘,果断松开了手,还假模假样地起身,拿起一旁的柳橙汁,给她杯子里添满。一顿饭,别人吃得开开心心,就宁苏意一个人心惊胆战,先是被井羡那番话吓了一通,后来又被井迟捉弄。她想,她就不该来这一趟。饭后,宁苏意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出来时,井羡叫了她一声:“酥酥,打不打麻将,三缺一。”宁苏意婉拒:“不打,太长时间没碰过,忘干净了。”井羡没有勉强她,拎着自个儿机长老公的袖子,让他顶上那个空位。她丈夫无奈:“我不会打麻将。”“我教你,三圈下来保管你上手。”井羡以前就是太忙了,辗转国内外各地巡回演出,现在放松下来,整个一脱缰野马,什么都想尝试。几人坐上牌桌,余下的人在客厅沙发上坐着聊天。井迟拉着宁苏意先溜,不过不是溜去外面,而是带她上了三楼。楼上无人,宁苏意终于不用再顾忌,握拳捶他:“你吃饭的时候太嚣张了,奶奶和姐姐们都在那里,你竟然……”井迟笑笑,手臂揽着她的后背:“不是没被发现吗?我很小心的。”“你就仗着我不会生你的气!”“是啊,姐姐从小疼我,养成我的坏脾气。”“……”两人顺着三楼的走廊一直往里走,到最后一间房门外,井迟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插进锁孔里拧开。宁苏意好奇:“这是什么地方?”井迟说:“我的秘密基地。”他推开门,宁苏意闻到一股油画颜料的味道散出来,猜想到什么,还没进一步验证,井迟的手就摸索着门边的开关,揿亮。暖白灯光撒下来,照亮了整间画室。井迟带她进去,随手掩上门,不担心有人进来,他便没锁门。宁苏意呼吸滞了滞,只因她看到画室的全貌——四面墙壁,其中有两面墙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画,画中人无一例外,全是她,或坐或卧,或笑或嗔,细致入微。另一面墙放置一架深褐色的木柜,柜子分割成一个个格子,放着油画颜料,各种不同的牌子,成百上千中颜色。余下的那面墙辟了个大窗,临窗立着画架,上面贴了一张画纸,是一幅未完成的油画作品,看轮廓似乎也是以宁苏意作画。宁苏意看得出神,井迟从后面抱住她。他好大一只,能把她整个团住。“你什么时候开始画的?”宁苏意问,声音裹着浓厚的酸涩情绪,不是她心酸,是她为他感到心酸。“不记得了,刚开始学人像就是画的你。”井迟说,“画画是我的个人兴趣,我不靠这个谋生,所以只愿画自己想画的。”宁苏意以前就听老太太说过,井迟的画室绝不让外人进,一应布置都是他一手打造,日常的清洁卫生他也不让家里的保姆插手。原来,竟是为了这般。小心隐藏多年的心思,当然不能为外人窥见。井迟歪着头,靠在她肩上:“你知道吗?我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让你看见这些,现在你看到了,我就觉得好满足,它们都有了不一样的价值。”宁苏意转过身来,换成面对面抱他。井迟缓缓低下头,嘴唇擦过她的额角、鼻尖,往下滑,寻找她的唇,碰上以后就舍不得分开。宁苏意后背抵在画架上,一边承受他细腻温柔的吻,一边还要分神担心,画架会不会倒下来。甚至,还有余裕想,幸好画纸上的颜料已经干透了,不然蹭得裙子上都是。井迟亲了下她唇角:“你专心点好不好?每次都跑神……”宁苏意手指拽住他腰侧的衬衫,后背的布料绷紧,凸显出肩背的流畅线条。她微微仰头,主动凑近一点,吻住他。一霎间,井迟感觉自己被一把火点着了,用力按着她后颈……楼下客厅里,井施华的女儿谭未萝小姑娘哼哼唧唧地在妈妈身边,井羡看得好笑:“小萝要什么呀,你给她就是了。”井施华丢出去一张九条,麻将碰撞声清脆,她说:“给不了。她啊,报了个绘画班,最近爱上了油画,想去参观小迟的画室,我哪儿能做主。”谭未萝小声说:“我看到舅舅和宁姐姐去三楼了,他们肯定去了画室,我也想去看一眼,不会乱动东西的,你跟他说一声好不好?”井施华:“你怎么不去跟你舅舅说?”谭未萝摆明了不敢找井迟,他舅舅平时不苟言笑的,虽然很帅气,但是真的很冷酷啊,谁敢犯他忌讳。“得,我带你去瞧瞧好了。”井羡喊了琼姨过来替她打会儿,带着谭未萝上楼。谭未萝有点担心:“舅舅会不会生气啊?”“生气有我顶着呢。”谭未萝登时放下了悬起的心,蹦蹦跳跳上楼梯。井羡不得不叮嘱她一句:“小祖宗,我们是偷摸干坏事的,你小声点啊,别这么用力跺楼梯。”谭未萝“哦哦”了声,放轻脚步跟上她。井羡的脚步更是无声,她一专业芭蕾舞演员,身材纤细、体态轻盈,足尖点地如一只蹁跹的蝴蝶。到三楼最里的房间,她手刚挨上门,还没敲一下,门就自己开了。门缝越来越大,井羡目瞪口呆地望着临窗拥吻的两人,赶紧用手捂住未成年小姑娘谭未萝的眼睛,嘴里惊叫:“哦莫,哦莫。”------题外话------嘿嘿嘿嘿。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