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景庭临走时那个眼神,井迟仔细解读了一下,怎么感觉他好像不相信呢?井迟不禁反省自己,他说话的语气那样认真,难道听起来很像在开玩笑吗?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哦,或许在穆景庭那里,井迟的代名词就是“幼稚”二字。以穆总的商人头脑来思考问题,大概会以为,井迟故意这么说,以达到劝退情敌的目的。井迟揣测完穆景庭的心思,顿时被一股浓浓的挫败感包围,回身进了屋里。宁苏意换好了衣服,一整套的浅灰色居家服,短t搭配短裤的款式,一双腿细白笔直。挽起的发髻被拆掉了,披散在身后。她一边下楼,一边取下手腕发圈,扎了个低马尾,为了方便待会儿吃饭。井迟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客厅里,浑身散发的气息实难叫人忽略,宁苏意脚踩在最后一级台阶,怔然地看着他:“不是说准备了宵夜,去你家吃?”“等会儿。”井迟双手抱臂,侧身斜靠在沙发扶手旁,“你能不能先说一下,穆景庭怎么会送你回来,徐叔呢?你临走时不是带了司机吗?再不济,还可以打电话让我这个男朋友去接你。”怎么着也轮不到穆景庭!“我们在酒会上碰到,结束后正在下雨,我就让徐叔送梁穗回家。打电话让你接的话,一来一回多折腾。”宁苏意摸摸肚子,“我好饿,没吃晚饭,一直忙到现在。”井迟一秒没了审问的气势,抓住她的手,带她下楼吃宵夜。他果然又给她炖了补汤,今晚是筒子骨汤,汤汁奶白、浓郁,而不油腻,配上玉米猪肉馅儿的蒸饺。宁苏意光是看一眼,都觉饥饿感更强烈了。没说话,先喝了一碗热乎乎的汤,她缓过饿劲儿才细嚼慢咽地解决蒸饺。井迟吃过晚饭,没什么胃口,筷子只动了几下就被搁在一旁,眼睛盯着她:“为什么不吃晚饭?”“忙啊,没空吃。”“以后再忙也不要不吃晚饭,饿久了对肠胃不好。还有,穆景庭是不是还在追你?”宁苏意被他冷不丁转移话题给弄呛着了,别过脸去,低着头咳嗽。这回真是呛得狠了,咳得白净的面皮通红。井迟丢下汤匙,绕到对面给她拍背顺气,脸上挂满自责,嗫嚅道:“我又没有说什么惊悚的话,你怎么就被吓得呛成这样?吃饭也不知道注意一点……”好半晌,宁苏意终于顺过气,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站在自己身侧的罪魁祸首:“你又吃醋了?”“我不该吃醋吗?”井迟就势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转头看向落地窗外,拿后脑勺对着她,“无论过去多久,都改变不了他是你第一顺位的选择的事实。”宁苏意深感无奈,叶繁霜这个女人害死她了,让她别乱说,她非要说给井迟听,现下倒成了他一块心病。她觉得,自己哄不好他了。“我就是随意而起的一个念头,不是也没有答应景庭哥的表白?”宁苏意耐心解释,“他那时刚好对我表示好感,我想,他是从小认识的人,比较合适。我没有喜欢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越描越黑的错觉。果真,井迟小肚鸡肠、斤斤计较道:“可你也没说过喜欢我,难保我不是另一个‘合适’的选项。”话一出口,井迟就后悔了。太不理智了,他说好的要把控节奏慢慢来,怎么一碰上穆景庭就失了风度。井迟呼口气,主动道歉:“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怪你……”宁苏意放下汤匙,微微侧过身体,搂住他的肩膀,侧脸靠在他肩头,声音轻轻:“我是喜欢你的,井迟。你别不自信。”顿了一下,她又说:“可能,我喜欢你,没有你喜欢我那么深,但我很清楚,我不是拿你当备选的。”时间好像过去好几秒,还是十几秒?井迟不清楚。耳边一遍遍回荡她说的那句“我是喜欢你的”。以为要等好久的一句正面告白,原来竟唾手可得。心脏重重地撞着胸腔,每一下都像是要蹦出来,井迟喉咙紧涩,那种眼眶发酸的感觉又冒出来。烦死了,他好想哭,好没出息。井迟低头,借她的t恤布料蹭掉见不得人的“罪证”,缓了缓呼吸,换回平静语气:“我知道了,你喜欢我。”手拍拍她背,提醒,“再不喝汤就要凉了。”宁苏意放开他,目光掠过他的脸,微微一愣,凑上去看他,被井迟捏住下巴推远,再次催促:“快吃。”她拾起汤匙,舀一勺汤,又忍不住偷偷看他的脸,应当不是她看错了,他眼睛有点红。心里有了清晰的答案,宁苏意视线不再停留在他脸上,看着碗里的汤,顺便腾出一只手摸摸他脑袋,微叹口气:“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爱哭。”“我没有……”“好吧,当做没有。”井迟刚刚压制回去的烦躁情绪瞬间被她一句话挑起,他身体里仿佛在放鞭炮,噼里啪啦一通乱炸,偏生他没法对姐姐撒气。憋了半天,他丢下一句“反正我没哭,是你看错了”,起身去洗手间,捧起凉水往脸上浇。井迟洗完脸,脸上挂着冰凉凉的水珠,从里面出来。宁苏意往嘴里塞了最后一个蒸饺,放下筷子,表示自己吃好了。井迟让她放着别动,他来收拾。“收拾碗筷又不费力。”宁苏意没叫他动手,自己整理好,放进厨房的洗碗机里,左右不用她动手清洗。井迟没做自己的事,跟在她身后,像小尾巴一样进进出出,看她把碗盘整齐放进去,他就斜侧着身体靠在流理台边沿。“你明天晚上有没有空?”井迟问。“你先说是什么事,我不一定腾得出时间。”宁苏意拧开水龙头,摁一泵洗手液,搓洗双手,侧目看着他。“我想带你回家吃顿饭。”“什么?”宁苏意悚然一惊,眼睛都瞪大了。“不是见家长的意思!”井迟就知道她会想歪。哪怕想岔了,她的反应未免也太过激烈,他略有不满,屈指弹了她脑门一下,控制着力道,很轻。“奶奶上个月二十一号生日,当时我们在桐花乡,赶不回去给她庆生,只打了个电话祝寿。往年她的寿辰,家里没人缺过席,唯独今年。她就觉得有点遗憾,决定明天晚上安排一桌筵席,让小辈们都过来,吃顿家宴。正好,我三姐最近都待在宁城。”宁苏意:“既然是家宴,我去不太合适吧?”“你说什么傻话?前几年不在国内就算了,凡是你在宁城,哪回我家办家宴,奶奶都特意叫你过去。”井迟笑说,“哪怕你不是我女朋头,在奶奶那里,你的地位也不比我低。”宁苏意想了想,保守地说:“我尽量早点过去,不过……不敢保证能准时。你可能不相信,我明天下午三个会议,虽然都是部门的会议,事关到前段时间公司内部的变动,十分重要,我不是主讲人,但是要旁听。”井迟知道她答应了,但不知道她这么辛苦:“要不别去了……”宁苏意打断他:“你说得对,奶奶对我那么好,上个月没能到场给她祝寿,我也过意不去,陪她吃顿家宴还是能满足的。”“你真好。”井迟见她冲干净手上的泡沫,捉住她双手,往怀里轻轻一带,双臂环在她后背,抱住她。他怎么会怀疑她不喜欢他呢,明明从小到大,她都待他极好。“我错了。”井迟突然没头没尾地道歉。“嗯?”宁苏意怔了一下,没懂他做错了什么,于是从他怀里仰起头。“我一时冲动,跟穆景庭说了我们的关系。”井迟说,“虽然他好像没有相信我的话,以为我在耍诈。”答应过她的,暂时不公开他们的恋情,怪他昏了头,对她失言。宁苏意不说话,井迟有点忐忑地垂眼看她,没看出她是生气还是没生气,抿抿唇,唯唯诺诺地说:“我真的知道错了。”宁苏意终于憋不住,扬唇笑了起来,手指捏捏他耳垂上的耳钉,见他低眉搭眼的样子,太好笑了:“你干什么这么怕我?我是说过短时间内别让长辈们知道,没说不让朋友圈里的人知道。没关系的。”井迟怎么也没有想到,今晚有双重惊喜:“真的?”“嗯。”“那你跟叶繁霜和邹茜恩说过?”在井迟的认知里,这两个是她最好的朋友。邹茜恩是跟她从小玩到大的,关系亲近自不必说。叶繁霜则是从高中时代起,一直到现在都与她保持良好关系的,对她意义也不一般。“那倒没有。”宁苏意笑了笑,“她们没问,我突然说起这个,多奇怪,搞得好像是在炫耀我有男朋友。”“这年头,有男朋友难道不值得炫耀?”“……”分明是相同的年岁,宁苏意却时常有种他们之间存在代沟的诡异感觉。这有什么好炫耀的,她不懂。“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先走了。”宁苏意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个在厨房里说了好久的话,明明坐在客厅沙发上聊天更舒服不是吗?“这就要走了?”井迟看一眼时间,十一点多了,她还没卸妆、洗澡,确实有点晚。宁苏意走出厨房,回头对他说:“我知道你不忙,明天过来接我下班,可以吗?”井迟当然没理由拒绝,欣然答应她,然后送她回十六楼。即便只相隔一层楼的距离,他也要亲自送女朋友回家,这是作为男朋友,跟女朋友约会时的必需素质。在门口跟她索要一个晚安吻,心满意足地回自己的十五楼。------题外话------这两小孩真的有在认真谈恋爱,o(n_n)o哈哈~有事直接说出来,从不憋心里,好习惯。还有,穆景庭真以为井迟在吹牛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