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雷后,下起牛毛细雨,尔后倾盆大作。
地面上一股股热气升腾被雨水驱散,凉意席卷。白棠胸口憋着的浊气终于吐了出来。眼看着雨势越下越大,豆大滚滚,她倒是有几分心疼院中的紫藤花了。
“可还行?”
回过神,她暗地掐指一算,是到该老夫人给奉茶的时辰了。
“小棠?”秋颜宁轻声换道。
见她颈间戴着花型琉璃系红结璎珞,发髻繁琐,点缀着垂珠发饰;身袭浓艳,红裙如火。
衣虽好,然与人不配。
“好看,小姐穿什么都好看!”白棠收回视线,眼一抽,回答一如既往敷衍。
秋颜宁与秋嫣年纪相仿,但奈何妆容厚重,模样就显得成熟了几分。
虽容貌胜过秋嫣,却缺了少女该有的灵动,显得过于呆板,更不及秋嫣讨人喜。倘若这二人站在一处,自家小姐反倒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
秋颜宁莞尔一笑,有些腼腆道:“那就好……”
许是是真开心,又或是偏袒年纪小的她,秋颜宁每每总爱多给她一些糖。
唉。
白棠暗叹了口气,要说大小姐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蠢和爱哭。但凡是明眼人,都晓得老夫人不愿见她,可偏偏每日还特意跑去请安,美其名曰:孝道。
说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话连她都不信。
再说二小姐酷爱红色,她家小姐便要与二小姐一比高下,效仿穿衣打扮,结果也不过是丢人现眼罢了。
“小姐。”
柳梢掀帘而入,款款走到秋颜宁跟前道:“才氏正在外头候着呢。”
“知道了,去备些茶水吧。”秋颜宁稍点了下头,先一步出了闺房。
“是。”柳梢敷衍欠身。
待秋颜宁一走,遂走到秋颜宁的妆台前坐下,翘着二郎腿抖了起来。
“哟。”柳梢眼尖,什么东西都瞧得见,一眼就盯上了见兰心这傻丫头手里的糖。
“拿来。”柳梢道。
“我……”兰心细声怯怯。
白棠冷眼旁观,心底异常淡漠,全然不打算打算出面相助。
她不想惹祸上身。
在院里处事,若非逼不得已,白棠不愿惹柳梢。这贱丫头为人尖酸刻薄,贪心懒惰,虽欺软怕硬,却与秋嫣最宠的侍女来燕交好。
她深知,在族门大户强出头不是明智之举。
只是稍作停留,白棠便早二人几步退到外头斟茶倒水了。
心门
“今日,老夫人一大早便到云山看眠儿去了。”
才氏轻啜一口茶,叹息一声,神色担忧地道:“她近日又复发了,尽管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却连我这个做娘的都不说。”
才氏虽已徐娘半老,却长的颇有风韵。她不似苏殷美艳端庄,却多了几分独特,嘴角又常含笑,轮这点就不免让人多为她添些好感。
“妹妹许是怕才姨担忧,不如……我们现在动身去见她?”秋颜宁安慰道。
才书乃是她母亲的侍女,而秋锦眠又是她的同父胞妹,二者都是她最亲近的人。平日,她与秋锦眠关系最好,妹妹病了,哪里有不看的道理?
白棠斟着茶,一边侧耳聆听。
一听要见见这位三小姐,自然是来了兴致,心底好奇得很。
她虽已入府几个月却只听其名,不见其人。三小姐与小少爷乃是双生,可偏偏三小姐生来就体弱,出生冬日,那年严寒,一场大雪后,竟落下了病根,从小到大常在云山上的药阁中养病。
倒令她最佩服的,还是才书。
区区侍女,却命好爬到了这个位置上,虽不是正室,但好歹算半个主儿,真是好手段!
“我正有此意。”才氏点头,自然不知道白棠的小心思。
她似是又想到什么,掩面一笑:“大小姐这急性子像小姐。当年还在宁府时,小姐有一次硬要摘墙外伸来的桃花,情急之下竟撩裙爬墙,后来被老爷好生训了一顿。”
她口中的小姐自然是秋颜宁的生母——宁清。
白棠顿时联想两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粉色纷飞间,一个少女撩裙爬墙,另一个在墙下急切地唤着。
只是白棠越想,似是回忆起什么,面色僵了一下,眼底阴暗翻涌。
“您与小姐容貌极像。”才氏感叹,眼底下的异样转瞬即逝。
秋颜宁听罢黯然神伤,失落道:“可我远不及母亲……”
“哎,此言差矣。”才氏连连摇头,一脸正色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小姐的期许从来不是这些虚名,而是望您能快乐安康啊。”
嘁!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
白棠不屑,听闻只觉得这才氏也不过尔尔,想来是遭女典荼毒至深,是个虚假之人。
“但我……”秋颜宁苦笑。
“大小姐。”才氏顿了一会,才劝道:“您是大将军的嫡长女,身体里流着安南宁氏的血。试问,天底下有多少人能与您相提并论,你又何必在意哪些质疑?人活一世,不就是图开心洒脱么?”
“我……”秋颜宁微愣,受其感染,眼眸中难得透出傲然之色,点头道:“才姨说得是。”
也不知是空气凉爽,亦或才氏的话,又许是见不得殷勤场面。白棠只觉得阴寒战战,脊背汗毛竖起,浑身泛起一阵诡异感。
雷声震撼,眼见雨势漂进屋,她身子一颤,忙去栓窗。
“这雨真是。”
才氏“咿呀”感慨了一声,放下茶盏,命丫头撑伞:“大小姐,我先回院里一趟。”
“外头雨大,不妨…多待一会,等雨停。”
才氏轻笑,谢道:“不必了,多谢大小姐好意。”
秋颜宁不会留人,也只得任期离去,待才氏一走,白棠试探道:“小姐,那才氏……”
以为她不知自家之事,细声解释道:“才姨是宁家的旁支外姓子弟,自小在我母亲身旁做侍女。她人极好,如今…也属她与我最亲近了……”
白棠对此不敢苟同,亏得只是探口风,假使这一开口就讲才书的不是,那可真是不得了了。
才氏与她谁更可信?
结果十分了然。她何必自讨没趣,若才氏真是一番诚心,她岂不是成了挑拨离间?
“那锦眠小姐呢?”她转问道。
秋颜宁道:“锦眠性子最好,箭术了得不输颜华,只可惜…她身子不好,像骑术射箭极少参与,否则……”
稍顿,秋颜宁赸笑,揪着帕子,沮丧道:“我身子健全,却毫无天赋,奶奶说我全然不像是秋家人。”
太可悲了。
白棠咋舌。她倒不觉得秋颜宁是真是庸才,虽说她不懂大道理,但知道人若一直被压,其身心气焰则会变低,没有底气,身陷泽地,如何跳起翻身?
作为将门女儿平平庸庸,而兄弟姐妹个个不凡,尤其身为长女,这在名门望族,可算得上一个异类了。
秋颜表情宁委屈,丧气冲人,她一见就头疼,只得强颜安慰道:“可我觉得您是最好的小姐。”
秋颜宁怔了,抬眼看她,颇有些含情脉脉的意味,感动得眼眶又红了。
白棠顿时寒毛竖起,趁热打铁,她表情真挚道:“我晓得您待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