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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1 / 1)

“不可惊扰百姓!”谢浪脱口而出。涣散疯癫的眸中有着片刻的晴朗。封岌沉默了一息,沉声问:“你可认得我?”谢浪布满血丝的眼眸慢慢聚了神,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他张开嘴,双唇不停地哆嗦。一声哽咽的“将军”之后,他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封岌松了手,他身体无力地滑跪在封岌面前,他抱住封岌的腿痛哭:“都死了!七百九十九个人都死了!他们都死了……”他是第八百个报到的人,他是唯一活下来的人。封岌垂眼看着跪在身前痛哭的人,他略弯腰,用力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夸赞:“你做得很好。”“帮他们活下去,帮他们完成未完成之事。”牺牲的将士令人敬佩,侥幸活下来的人亦是。寒酥站在人群里,遥望着封岌。他这十几年又亲历了多少身边人战亡?她突然知道那篇赞词该如何下笔。晚上,寒酥开始写那份赞词。写给封岌的赞词,也写战火。封岌来时,两个人的视线交汇,颇有丝心照不宣的意味。“还要再忙一会儿?”封岌问。他语气轻松,完全没了白日在外时的威严。寒酥点头。“好。你忙你的。”封岌从寒酥的书架上随意翻了本书,然后在一旁坐下翻阅起来。寒酥将那份赞词偷偷收起,开始抄书。又过去半个多时辰,翠微在外面叩门禀告梳洗的热水备好了。寒酥这才收了笔,去梳洗沐浴。寒酥带着一身沐浴过后的水香回来,封岌将手里的书放下,动作自然地起身朝床榻走。“将军……”寒酥急急叫住他,“其实……我觉得今晚不需要……”寒酥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今晚半月欢一直没有影响她。封岌停下来,半侧身望向她。四目相对,寒酥先心虚地将目光移开。封岌也移开了目光,他什么也没说,在床榻坐下。寒酥蹙了蹙眉,慢吞吞地挪到床边。寒酥刚一靠近,封岌便伸手揽住她的细腰,让她靠近他。一坐一立的高度,让封岌搭在她后腰的手自动向下偏落一些,几乎放在她的臀上。寒酥突然想起一件事,急急问:“让将军准备的东西……可准备了?”“什么?”封岌不明所以。寒酥咬唇不吭声,双手抗拒地抵在他肩头,微嗔地瞪着他。封岌沉思了片刻,恍然。他说:“不会让你怀孕。”他怎么可能坏寒酥的名声让她未婚先孕,他还没那么混蛋。寒酥抵在他肩头的手这才慢慢松放下来。第61章封岌打量着寒酥。她换了寝衣,脸上的面纱也摘了。她身上带着一点沐浴之后特有的染着潮气的浅香,头发被她挽起,后颈和鬓间的一点柔发还是被打湿了。尤其是脸颊侧一缕,湿湿贴着她的脸颊,发尾横在她脸上的疤痕之上。封岌的视线顺着那缕发,望向她脸颊上的疤痕。这样一张精美的芙蓉面之上,卧着这样明显的一条长疤实在是很显眼。他抬眼,望向寒酥的眼睛,问:“每日可都按时两次上过药了?”寒酥点头:“刚刚沐浴之后便上过药了。”寒酥说谎了。封岌给她的那瓶治疗脸上疤痕的雪凝膏,她一次也没有用过。脸上的疤痕,是她假死离开封岌之后的护身符,她并不想除掉这道疤痕。寒酥轻推封岌搭在她后腰的手,她绕过去,在封岌右侧坐下。这样浑然不觉地藏起了自己的右脸,她便可以只左脸面对他。可没有面纱遮挡,屋内的光线实在是让她心里不太舒服。她不喜欢脸上的疤痕就这样毫无遮挡地暴露在封岌面前。一想到等会儿他必然会近距离地看着,她说:“我去熄灯。”她站起身朝桌上的灯火走去。望着那簇灯火,寒酥眸光浮现了一丝茫然,捏着灯盖的手久久不能落下。她亲手将事情推到这一步,可真到了这一步,她心下恍然。事到如今,她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真的将戏演到逼真。她该如何藏起抵触和抗拒,扮演眷着情郎的美娇娘与他抵缠?可若不如此,她又怎么打消他的怀疑?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若狠不下心肠,她该怎么了结这一切?自知道他是赫延王,寒酥从始至终只想着和他了断,从未有过一息想要与他在一起,从未。从未。他有不能成家的誓言相锢,依然免不了很多名门贵女的青睐。待他日山河定誓言破时,他的婚事将会是怎样的惹眼?媒人踏破门槛,又或者优秀女郎们主动示好,都是可以预见的情景。在那个时候,她嫁给他?想想都觉得有些荒唐。寒酥几乎可以想象到时候旁人惊讶地问“赫延王为什么会娶她”时的惊诧表情。为什么会娶她?他有太多选择,他对她不过是阴错阳差之后得不到的征服欲罢了。她若当真了,拿自己的一辈子去当赌注是可笑愚笨的做法。她若对他没感情便也罢了,也动了心难免会困在其中一败涂地。有些人有些情只适合放在心里,冒险走进去只会被现实摧毁得满目疮痍,又何必让份珍贵的情愫最后狼狈收场。很多事,寒酥承担不起。借住在姨母府上守孝期勾搭上姨丈的兄长,这罪名实在是太大了。若真如此,议论的不会是她一个,还有姨母。如果因为这事使她和姨母之间生出一丝嫌隙,简直对不起姨母为了她和娘家决裂。一想到姨母对自己和妹妹的好,她心里就万不敢伤姨母一分一厘。至于他?时日久了,待他日没了婚事束缚无数美人主动扑上来时,他自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不会在意一个已经“死”了的她。封岌望着寒酥背对着他的纤薄背影,他眼底似乎有洞察一切的了然。他唇畔扯出一丝莫测的浅笑,他问:“你熄灯要熄半夜?”寒酥捏着灯盖的手一抖,回过神来。她熄了灯,屋内一瞬间暗下去。皎月发白的光透过窗纸洒进屋内,勾勒出大致轮廓,让屋内不至于漆黑一片。寒酥悄悄舒了口气,硬着头皮朝封岌走过去。她心里藏着小小的期盼,盼着自己能演得逼真不被他看出不情愿,甚至盼着他能粗鲁些不要那么细心觉察出她的抵触。“将军。”寒酥主动靠过去,纤臂搭在封岌的肩上,于他后颈相勾。封岌抬手搭在她的腰侧,揽着她躺下,他将寒酥揽进怀里,放在她腰侧的手轻轻捏了捏。寒酥安静地伏在他怀里,她闭上眼睛,一副任他采的温顺模样,乖柔无边。可是寒酥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封岌的其他动作,他只是像很久之前一样悠闲自在的偶尔捏一下她的腰。他似乎很喜欢在她没有多少肉的腰侧捏一把细肉。突然而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翠微在门外叩门禀话:“娘子,祁家娘子派人送了个鱼缸过来。”寒酥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蹙眉询问:“山芙亲自过来了?”“没有。只是派府里的下人送东西来。”翠微禀话。封岌搭在寒酥腰侧的手轻推了一下,示意她去办自己的事情。寒酥下了床,拉过床幔将封岌遮住,快步朝门口走过去。房门“吱呀”一声拉开,寒酥望向翠微脚边的瓷鱼缸。只一眼,寒酥就明白了祁山芙为什么送她这个。寒酥以前的闺房里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鱼缸。祁山芙必是因为看见这鱼缸和她屋里以前那个一模一样才派人送过来。彼时,她曾对祁山芙说过屋子里养一点活物,更有朝气些。然后两个人一起去挑选了很久才选中一个鱼缸。后来她与祁山芙亲自去钓鱼,也是花了心思,钓了很久才钓上来两条干瘦的小鱼养在鱼缸里。那两条小鱼倒也争气,后来越养越肥。寒酥望着这个鱼缸,恍惚想到了很久之前日光长的静好闺中时光,她唇角微弯,眸中浮现几许柔色。她弯腰,抱起这个鱼缸,对翠微说:“明日再弄两条鲤鱼养着。很晚了,去休息吧。”翠微瞧着寒酥眉眼间柔和的浅笑,也跟着笑起来。寒酥大多数时候都冷冷清清,很少笑。翠微急忙说:“那我去打水,放在鱼缸里困一晚,明天好养鱼!”说完,她转身就跑。寒酥来不及阻止。寒酥转身进了屋,将鱼缸放在桌上,又去了门口等翠微,不打算让翠微进来,毕竟她房里藏了一个人。翠微很快提了一壶水回来交给寒酥,寒酥没让翠微进屋,让她去休息。寒酥提着这壶水回屋,看见封岌已经从床榻上下来,正立在窗前,背对着寒酥。窗户关着,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屋内暗,寒酥也没能看清。寒酥收回视线,提水走到桌旁。她琢磨了一会儿,给那个鱼缸调整了好几次位置,最后才放在满意的地方。屋内没重新点灯,很昏暗。寒酥提水小心翼翼地将水灌进鱼缸里。有几滴水从鱼缸里溅出来,溅在她手背上,溅出一点凉意。做完这些,她重新抬眼望向封岌,见他还是背对着她立在窗前。寒酥缓步朝封岌走过去,直到立在他身边,才知道他在看窗下的那盆绿萼梅。寒酥心里咯噔了一声。这盆绿萼梅,是祁朔千里迢迢从家乡带过来给她的。“是山芙给我送了鱼缸。”她说。是祁山芙,不是祁朔。寒酥悄悄解释。可封岌还是没什么反应。寒酥往前挪了半步,挪到封岌面前,她伸手拥住封岌的腰身,慢慢贴近他。她紧贴着他,在他怀里仰起脸来。封岌这才将目光移回来,落在寒酥的眉眼,他说:“你今晚没有受半月欢影响?”寒酥愣了一下。确实,前几晚总是受半月欢影响。可今晚因为先前专心写东西,后因心事重重,并没有让半月欢发挥作用。然而此时被封岌提起,寒酥心口突然就毫无征兆地涤荡了一下,生出几许暖热之意。她再往前挪一点,更紧贴他,然后踮起脚来在封岌唇畔轻轻亲了一下。“一直想着将军的。”她柔声,向来清冷的声线掺了一点蜜。半真半假。她柔情起来的样子,封岌还是有些不适应。封岌抬起她的脸,去看她眉眼间的温柔,暂时不去深想她此刻的温柔有几分是真。他的沉默无动作,却让寒酥心里有一些急。他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寒酥一直没有十足的把握完全骗到他。寒酥悄悄咬了下牙,伸手拉过封岌的手腕,拉着他的手覆在她心口。她用低柔的声音带着一点央求:“身里难受,我要。”她的勾引太过明显,可是封岌还是甘愿俯身去吻她。即使是连亲吻这样情人之间最温柔绵缠的举动,由他做来也有着不可拒绝和反抗的威压之意。唇舌抵缠间,他恨不得吮卷她口中所有的香意。寒酥毫无回应之力。暴雨倾压,芙蓉被浇了个凌乱。他的亲吻,让她惶惶不可站稳。寒酥下意识伸手扶在封岌的臂膀,心里顿时踏实了些,只有扶着他靠着他才能得以片刻地站稳。在寒酥体内沉睡的半月欢慢慢苏醒,小虫子啃咬一样开始催促她。在半月欢和封岌双重的压迫之下,寒酥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一些不该从她口中发出的软声让她闭上眼睛。被抱到窗台上的时候,寒酥有片刻的清醒。后背抵在窗棱上,触到一点凉,可这点凉气抵消不掉她心里的热。有什么东西掉落在那盆绿萼梅上面。真与假交错。寒酥猛地睁大了眼睛,悄悄藏着一丝委屈的眼眸被震惊狠狠撞上、替代。“将军!”她急急地叫封岌,几乎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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