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冻得话也说不清,“我不能走,走了你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顾棠几步跨过来,连日拍戏的疲累在她如此固执而脆弱的模样下,都变得微不足道。
他扶住她的肩膀,微微低下身子,“找不到路,我会联系王姨,哪里用得着这样等。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我有我的事情要做,你明白么?”
顾棠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的怒意从何而来,也许是第一眼看到她在风雪中执着的样子开始,本来打算告别的话,却说不出口。
染染连忙颤抖着解释,“是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走……”
“顾先生,小姐等了你两个小时,做人不能没有良心。”王姨忍不下去,“不用您送我们,司机就在外面。”
顾棠解下自己的外罩裹在她身上,不由分说地打横一抱,顶着冬雪,几乎是跑着将她放进车后排。
王姨连忙跟着跑过来,“车准备好了……”
顾棠发动,“坐我的车,你上来带路。”
雪中的繁华市区越来越远,车子一路开上了城北的秋微山。
路边的提示牌上写着:秋微春晓。
顾棠停顿了片刻,复又开动。
寻常的豪宅和此处一比,便显得不值一提了。
秋微春晓分春夏秋冬四个别墅区,依山临湖,生态环境极佳。
“前面左转铁门就到了。”王姨指了指窗外。
顾棠却猛地急刹车,王姨瞧了一眼,“是顾家太太的车,许久没见了。”
两车擦身而过,顾棠才缓缓启动。
藤蔓从青铜栅栏上垂落,纯中国风的院落里,是一座三层小楼。
私家花园、车库一应俱全。
而青花墙砖的门牌上,赫然写了两个字:薛宅。
有管家迎门接待,下车时,染染已经睡熟,顾棠轻轻地将她抱紧二层的卧房。
飘窗朝阳,帘外见雪,漫山遍野的白色。
院落的景致极好。
顾棠缓步走在占据半面墙壁的檀木书架前,驻足凝视。
一排排书籍陈列整齐,有些封皮已经破旧。
“netters concise neurology(奈特简明神经病学),intracranial atherosclerosis(颅内动脉粥样硬化),”顾棠微微停顿,眼眸中有惊讶的神色,“医学伦理学……”
全部是关于医学类的书籍,但大都是西医典着。最角落里,是两本古医书,《伤寒杂病论》和《脉经》。
玻璃橱窗里,摆了许多奖杯,有一座顾棠认得,双蛇杖杯。
那是代表了医学类极高的荣誉。
还有许多照片,阳光下的、草坪上、宏伟的欧式教学楼建筑前,还有肃穆的病房中。
照片中的女孩神采飞扬,精致漂亮的面容上,尽是蓬勃的青春。
他盯着一张病床前的合照,染染或者应该说是从前的她,一身纯色白大褂,口罩和手套遮盖的严实,正和一名外籍医生一起对病人实施抢救。
那样专注而神圣的姿态,让他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从前的女孩变成了这幅模样。
回过身,仿佛穿越了另一个世界。
“染染在国外读医科。”他并非是问,而是笃定。
王姨递来清茶,“顾先生猜的对。”
“而且,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霍普金斯医学院。”
王姨眸中惊讶一闪而过,“您,从前认识小姐么?”
他指着那张照片,“这是医学界有名沃森斯特教授,他就在霍普金斯大学任教。”
这个女孩的成绩,应该是顶尖,霍普金斯大学的医学院绝不是容易考上的。
“顾先生博学,我不懂这么多。”听他说完这番话,王姨连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敬佩。
顾棠啜了口茶水,“博学谈不上,只是以前在国外求学,有次偶然的机会见过。”
王姨仰头望着书架,充满遗憾地叹声,“听先生说,小姐攻读的,正是神经内科学的硕士学位。可造化弄人,她如今患有精神障碍,却不能医治自己……”
所谓医者不自医。
“染染和林先生,是什么关系?”
王姨欲言又止,摇摇头,“顾先生不必有任何顾虑。”
这样的房子,千金难求,况且秋微春晓是民国时期留下来的宅院改造而成,不是有钱就能买的到。
以他的判断力,林邵峰也不一定会买来住着。
因为,他只是寰风董事长林建名的私生子。
陈太,也就是林邵峰的母亲,八年前才上位成功。
虽然如今地位颇重,但毕竟林建名从没有要他继承的表示。
见王姨似有难言之隐,顾棠礼貌地岔开话题,“我只是觉得,在霍普金斯医学附属医院进行治疗,医疗条件应该更好,也许,她恢复的会更快。”
房中有片刻的沉默。